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快速收好胭脂,转头看到小葵站在房门口。
“受伤了?”她问。
“小伤。”他答。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倒不会觉得尴尬。小枝站起身,厨房还有事等着他做,他也不放心郯彬。到了门口,小葵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他不禁低下头,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心虚。
“涂了胭脂?”
“是。”
“好看。”
“嗯。”他顺势应道,心里一时反应不过来。真的好看吧,他从没这么觉得过,还是他涂得太多了,她发现不好意思不夸奖。进了厨房,忙了一圈,其余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不同。为什么她会发现呢,他低着头沉思,刚才她又为什么会回去屋里呢。
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好意思说,也怕说了成了空。到了晚上,小葵锁好门窗,仔细检查家中角落,确定安全了,才会回房休息。小枝总会等他,服侍她梳洗,再一起安歇。作为夫君,他能做的只有这一些。
“没关系。”她忽然说,见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解释道,“主子说,武功,正君可以知道。”
“是。”原来是在说这个,他有些意外,明明他能瞒过去的。
“主子说,别受伤。”他加了一句。
“好。”怪不得她今天回来的晚了,原来是被主子叫去了,可是主子怎么会提起这件事,小枝不解地想,隔着衣层,靠着身后火烫的身体。“是我大意了。”他自责道。
毫无情绪的语气也只有小葵分辨得出里面的起伏变化,而她的情绪,他也能发觉,“没事。管好厨房,其余有我。”
默默点头,他依偎在她怀里,卸下所有包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已经不用冲在最前面用身体抵抗刀刃,已经不会沾染鲜血了,他想,暗暗决定把这些就牢牢记在心里,绝对不说出来。说出来,也许会把平和的生活惊醒。
当年,桑琼的一句玩笑话,倒成全了一对好姻缘。反观她,失去了琴儿后,从前的幸福都不见了,续娶了也没有享受新婚的欢乐。独自守着空房的郯彬也颇有关些不满,不过他也有别的事要想。小枝明明是会武功的,为什么他不想承认,难道他的身份有麻烦,莫非他的江洋大盗又或者桑琼一家都是……胡思乱想了半夜,直到有了睡意,他才压下脑中的顾虑。就算她是强盗头子他也不怕,反正都让他城主公子制住了,不过她应该不是的,哪有这么没用的强盗,家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只有小枝和小葵看上去像有功夫。这两人竟然会是夫妻,都不会说话,平时不怎么怎么聊天,要是他们将来生出的孩子也这样怎么办?
怀着朦胧的想法,他渐渐进入梦乡,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想发觉这个偶尔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小枝不会生育。
养病是一件漫长乏味马虎不得的事。遵从大夫的嘱咐,桑琼不再饮酒,也绝对不做剧烈运动。不过让她整天呆在房间是不可能的,病人也需要走动一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每天,她都会借着散步到玉棋院子里呆一会儿,看看他的功课,顺便教他弹琴。当年为了附庸风雅,琴棋书画她都学过,她的技艺算不上炉火纯青,至少能上台面,教教玉棋是绰绰有余的。
学琴之前,玉棋读了(五音),才知道宫商角徵羽。音律方面的事,他是初学,弹得并不顺利,也不敢拨弹琴弦,生怕弄坏了父亲留下来的琴。弹了几声,琴声干涩,不能入耳。
“初学都是这样的。”怕他在意,桑琼宽慰道。
站在一边的小栋灵机一动,“奴才觉得是这琴太难学了,公子不如改学别的,像笛子呀、二胡呀……若是以后上街卖艺,拿着也轻便。”站在一边听她们说什么宫什么缺,他都快无聊死了,看公子练字已经够闷的,想不到陪着练琴更烦,连瞌睡也不能打,眼睛还没有合上就被吵醒了。
“又胡说,公子怎么会去卖艺。”小柯嗔怪道。
“就算有那么一天,也该由你出面。你这张嘴呀,学快板最好了。”桑琼笑着瞪了他一眼。
“是,是奴才说错了。”吐了吐舌头,小栋没意思地垂下嘴角,嘟囔着说:“奴才就算学会了什么,也卖不了几个钱,倒不如让小柯学,他往那里一站就有人扔银子。”
“你……”白了他一眼,小柯气得跺脚。他最听不得这些话,难道他生得好些就得做下贱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看他生气了,小栋也慌了。
“你这张嘴呀,早晚得罪人,幸好今天恼得是你的柯哥哥,还不求情去。”桑琼调侃道。
“是。”小栋连忙应道,走到小柯身边,拉着他的衣袖,低声下气地说,“好哥哥,别气了。”
“是呀,好哥哥,就别气了。”桑琼跟着起哄道,对玉棋递了一个笑眼。
玉棋不禁扬起嘴角,等着两人和好。
“主子,怎么连你也……”小柯面上一红,扭头不理他们。
“好哥哥……”小栋摇着他的袖子撒娇道。
小柯忍俊不禁,拂开小栋的手,教训道,“可没有下次。”
“是,好哥哥。”小栋点头,摸着脑袋嘿嘿傻笑。
“栋哥哥总说错话,有一件事倒说对了。他说让柯哥哥学,我也有这个意思,娘亲,可以吗?”玉棋问道。小柯极其聪明,玉棋在写字时,他就常在旁边看。玉棋知道他想学,得闲就教他几个字。后来他开始学琴,小柯也跟着在旁边看,虽然他没有开口,但是玉棋看得出他是极想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