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年六月,康熙巡幸科尔沁草原。
扈从的阿哥为康熙的长子胤褆,次子,即太子胤礽,三子胤祉,四子胤禛,八子胤禩,九子胤禟,十子胤礻我,十三子胤祥,十四子胤禵。
我坐在扈从队伍的马车中,回想起在四贝勒府里时,年沁雪愤愤的表情。
“那拉姐姐,凭什么要让瑾儿妹妹与四爷同去啊?这要去也是您去啊,她……”
“好了,”那拉氏笑着拍拍年沁雪的手,道,“这是万岁爷决定的,四爷带太多家眷去也不是件好事,你就别别扭了。”说着,她转向我,温柔道,“瑾儿妹妹,这一路上不比在府里,风餐露宿的,你身子骨弱,可别落了什么病根来。这次爷只带了你一人,你记得要尽心服侍。”说到这,她别有深意的瞟了我一眼,又道,“前几日,我进宫去给额娘请安,额娘她也问起你可有消息否,瑾儿妹妹,你可莫要教额娘她失望啊。”
消……消息?……
她的话,是要我赶在这次出巡的机会,赶紧为他生个儿子的意思吗?
我倒是忘了,胤禛如今子嗣单薄……
我记得他的几个儿子幼年夭折的有很多,除了年氏所生的三子二女外,还有那拉氏所生的弘晖,而他的所有儿子中,最最有名的莫过于历史上的钮祜禄氏所生的儿子,就是日后的乾隆皇帝,弘历。
可是现在,我就是钮祜禄氏,自觉生下弘历是不大可能的,因为我与他从未行过房事,难不成让我自孕啊?或者……偷汉子?……呃……这个更不可能了。
其实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因为现在的我根本就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个未来的皇太后钮祜禄氏。
我记得,史书上记载,未来的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为四品典仪凌柱女。后年十三,事世宗潜邸,号格格”。
没错,我现在的身份的确是四品典仪凌柱的女儿,十三岁嫁入了雍正府里。这些跟我的状况都是基本一致。
只是,满语中的“格格”的含义有很多,这里写的格格是清朝时妃位的最低等级,而冬莹唤我格格,却是我们汉语中的“小姐”的意思。
况且,那个钮祜禄氏在刚进府时只是个丫鬟,因于胤禛染病期间尽心服侍,才被封为格格,同我的情况又是不符,我一进府,便是侧福晋的身份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的到来改变了历史吗?又或者,我并不是那个历史上的钮祜禄氏?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乾隆是在康熙五十年出生的,距现在还有七年时间。但是在府里却仍是只有我一个钮祜禄氏。
如果不是我的话,那么那个真正的钮祜禄氏又在哪里?
莫不是在这七年里,我和他……
我急忙摇了摇头。
太荒唐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格格,格格?”
“嗯?怎……怎么了?”我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神看向一旁的冬莹。
“格格您刚才一会儿一脸迷惑,一会儿有娇羞无限的,奴婢还想问您怎么了呢。您倒问起奴婢来了,诶,格格,给奴婢说说,您想什么事儿想得脸都红透了呢?”
“我……”我摸摸自个儿的脸,果然烫烫的,脑中又浮现刚才的想法,更觉面上热得厉害,便干咳了一声,道,“我能想什么啊,想是这马车内太闷,我有些个透不过气儿来罢了。”说着,我便把头转开,不看她笑得奸诈的样子。
这丫头,倒学会取笑我了……
“咦?格格嫌马车内闷啊?奴婢原本思忖着您怕是思念贝勒爷了,这新婚燕尔说得可是一点儿都没错呢。哪曾想竟是奴婢会错了意呢。唉,有道是‘主心难测’啊!格格啊,奴婢觉着这差是越发难当了。”
我愣愣地听她说完了一箩子的话,想了一会儿子,才是反应过来,感情这丫头又在那儿拿我当乐子呢,想到这儿,我便磨刀霍霍向她去了:“好你个冬莹,近日来你这小嘴儿是越发的伶俐了啊,改明儿让你去和厨房内的小顺子作伴去,瞧我还治不了你!”
冬莹假装惊恐地向后倒了过去,紧紧贴在马车壁上,嘴里讨饶道:“格格,格格,奴婢知错了,您,您可别来真的。”
我满意地停住动作,抬了抬下巴道:“认错儿倒挺快,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奴婢不该在格格思念贝勒爷时扰了格格,当真该死!”说着伏下身子,佯装成害怕的样子道,“格格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气绝,冬莹这家伙,还装……肩膀都抽得不成样子了,明明在偷笑,还装成诚心认错的样子,这认的,也不知是哪门子的错儿。
佛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噌”得一下,扑了过去……
一时马车内二人笑作一团。
京城外的世界,果真是让人心下舒畅无比,是自由的味道罢。
一路上走走停停,途中因有冬莹陪伴,倒也不失乐趣。
只是……冬莹对胤禛的那份情意,我一直未有机会对他说明,该如何对他开口呢?……
在数日的舟车劳顿下,我终于站在了美丽广袤的科尔沁草原上。
现在这时节是科尔沁最动人的时候,草木茂盛,鸟鸣兽走。
我下了马车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掺着草和泥土的味道,这大草原所独有的气息牢牢的笼罩住我们这一行人。
我们这群,长期被关在紫禁城这个巨大华丽的牢笼中的人。
前面的康熙早被来接驾的蒙古王公迎走了,我们这些女眷不便抛头露面,便随蒙古侍女领着去了各自的营帐内安顿。
一到营帐内,我便以一个跳水的姿势飞到了床上……舒服……我在铺着柔软兽皮的榻上滚了几圈,最后以一个“大”字形定格住。
“格格!”冬莹笑着过来想把我拉起来,可怎奈我已是如被强力胶粘在上面一般愣是赖着不肯动。
“好冬莹,就让我躺会儿吧,这几日坐马车坐得我浑身酸胀得跟散了架似的……”我可怜巴巴地望向冬莹。
“格格,不是奴婢不让您休息,只是……”说着冬莹又不怀好意地瞥了我一眼。
“只是什么?”我好奇道,“莫不是你捡着金子了不成?”
“唷,格格,瞧您说的,这大草原上哪来的金子啊。”冬莹说着又偷乐了一番。
我心下有些郁闷,这胃口也吊得太久了罢,于是怏怏地翻了个身,懒懒应道:“也是,在这大草原上,要捡也只能捡些个马粪。阳光一闪,金灿灿的,倒也像个金子。”
说完又自觉好笑,便又径自乐了一会儿子,忽发觉身后的冬莹怎么没了声响,便取笑道:“冬莹啊,怎的没声儿了啊?刚才还折腾我呢,这会儿难不成是让那些个金灿灿的马粪给晃花了眼,揣了一把藏在怀里偷乐呢?哈哈……”我笑了一会儿,仍是没听见冬莹的声音,心下暗道:莫不是她受不住这草原上的干燥气儿,给缺水晕过去了吧?
想到这儿,我赶紧回过头去,却见胤禛一脸轻蔑的瞅着我,而他身后的冬莹则涨红着张脸,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显然,她差点没被自己憋得背过气去。
臭丫头,又阴我……
“四,四爷,您怎么来了?”我心虚的开口道。
希望他没听见我的那番马粪论……我暗暗祈祷道。
“我来瞧瞧你拾得了马粪没有。”他背着手,眼睛微微眯起,又道,“若是拾完了,便随我一道去见皇阿玛罢。”
……冷笑话,这绝对是本世纪最强悍的冷笑话。
我干笑着附和道:“万岁爷他老人家找我过去有什么事吗?”
他又不屑的看了看我,不紧不慢的说道:“速速换件干净的衣裳,可别让皇阿玛久等了。”说完,他便转到帐外去了。
……我郁闷。竟然又直接忽略了我的话……
我只得起身,冬莹拿着衣服走过来,脸上仍是挂着笑。
我心中憋闷,便一直不理会她,由得她去嘲笑。
待一切准备完毕,我大跨步走向帐外,经过冬莹身边时,狠狠的向她翻了个大白眼,轻声道:“我现下便与李德全公公去说说,将你分配到净身房去当差。”话音未落,我便迅速的闪身出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