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时我已在自己房内了,却终是想不起来昨日是何人将我送回房的。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跟了我。”四阿哥昨夜说的话再次闪过我的脑海。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道是因为他爱上我了?
不可能,我自嘲道。在他眼里,又怎么会有爱情呢,他的心中,是只装得了天下的吧。他对我说这些,恐怕是因为要证实自己的能力吧,向他这般优秀骄傲的人,怕是从未被女子拒绝过的。
正愣神间,只听得几下敲门声,我正了正神色,问道:“是谁?”
“格格,是奴婢。”
“冬莹!”我听清声音后,也顾不得穿戴,忙奔过去打开门。
冬莹站在门口,愣愣地望着我,脸色憔悴了不少。
我心疼地一把抱住她,自责道:“对不起,对不起,冬莹,是我害得你受罚了……都是我不好!”
“格格……”她伏在我肩上低低地哭了起来,“格格,奴婢听紫菱说,您昨儿个夜里为了奴婢去年主子屋里向贝勒爷下跪……格格,奴婢贱命一条,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奴婢而……格格您从小到大何曾这般求过人呢!”
“冬莹,你没事儿便好,否则,我一定一生都难以安心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格格,让奴婢伺候您梳洗吧,贝勒爷他吩咐了,说是德妃娘娘这几日念叨着您,让您进宫去陪娘娘解解闷儿。”冬莹擦掉泪道。
“德妃?”我一怔,犹豫着问道,“可以,不去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德妃乌雅氏应该是胤禛和胤禵的生母。但她与胤禛的母子感情却一直淡淡。
那日随胤禵出府去,他说起自己曾求德妃向康熙请旨给我们赐婚。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我被指给了胤禛。虽说这正是遂了阿玛的心愿,但若德妃是为胤禵去求了康熙的话,阿玛也定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照如今的情况看,只有一种可能了吧。德妃,她并不愿意让瑾儿嫁给胤禵。
“这怕是不成的,格格,您为什么不愿意去呢?德妃娘娘不是一向最疼您了吗?打小,德妃娘娘一见了您与十四爷便乐得……”冬莹蓦地噤了声。
“十四……”我口中喃喃,脑海里又浮现了那身着宝蓝色袍子的少年的身影。
“格格!”冬莹急唤道,“都是奴婢不好,您……”
我叹了口气道:“快帮我梳洗吧,趁着天儿还早,该赶紧去给娘娘请安才是。”
“是,格格。”冬莹随我进屋后便由衣柜中翻出了桃红色的侧福晋专用的宫装准备替我换上。
我瞥了瞥她手中的艳红,淡淡道:“给我拣件儿素净点儿的就可以了。”
“是。格格。”冬莹随即找出了件浅蓝色宫装,“这件可好?”
我点了点头,她便仔细的为我换上了。
其实有好几回都想自己穿衣服,可一见那繁复的衣扣便又作罢了。
环境真的可以造就人,来到这儿的短短几日。我几乎忘记了我来自何处。
我凝视着镜中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一时感慨万千。
我原来的样子与瑾儿虽说并不全然一样。但五官间却又隐隐透出相似的影子。相似的容颜,相似的名字,我不敢去想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让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还是,这只不过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会不会我只不过是处于一个沉沉的梦境中,梦醒了便会发现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我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内,一路恍惚,连几时被扶下马车的都不知道。
“四贝勒侧福晋道!”一个尖细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这才意识到已经道了长春宫门口了,我回过神来,提起步子缓缓走了出去。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我福了福身,尽量扯出一个笑容。
“瑾儿,快过来,道额娘身边来。”德妃笑着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她身边去。
我一愣,但仍是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下了。
德妃如今也有三十几岁了吧,但看去竟不显老,眼角眉梢的笑意使得这张脸看去有如少女一般。
“瑾儿?”
我应声望向德妃,发现自己刚才竟盯着她出了神,忙又低下头去。
“这孩子,刚才想什么玩意儿呢?”
“瑾儿是在想,额娘您当真是日渐一日的动人了呢,如今看去,竟似瑾儿的姐姐似的。”我抬起头望着她笑道。
“你这孩子啊,就知道逗我开心。”德妃开心的笑起来。
“四贝勒,十三阿哥到!”
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一惊,当即敛了笑容向门口望去。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坐吧。”德妃笑道。
“额娘适才是为了什么这么开心啊?”十三阿哥问道。
由于十三阿哥胤祥的亲生母亲章佳氏早逝,且他又与胤禛亲厚,所以自小他就尊德妃为母。
我细细得打量这个未来的怡亲王。只见他着一身月白袍子,眉目含笑,举止间流露出一股随意的味道,也许是察觉到我在看他,他笑着向我点了点头,我也忍不住向他笑笑。
“我能乐什么啊。还不是瑾儿这丫头,尽拿我寻开心。”德妃说着又笑睨了我一眼。
“哪有,瑾儿说的可实在是心理话呐。”我忙道。
“十四阿哥到!”
门外脚步声再次传来,我猛地望过去。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今儿个可真是热闹,一家子全在这儿了,”德妃笑着道,“等十四娶了媳妇儿,我这做额娘的倒真的是可以放心了。”
胤禵脸上的笑容一滞,只是愣愣的望向我,道:“额娘,儿臣还小,娶福晋的事儿还过于早了些。”
“不小了,你皇阿玛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当了爹了。今年的秀女模样儿生的倒都挺水灵的,前几日我与宜妃过去瞅了瞅,那个完颜家的若芷倒是挺合我心意的。一张小嘴儿甜的跟老四家的瑾儿似的,着实让人喜欢得紧呐。”说着,德妃又笑着望向我,眼神中闪过一抹凌厉。
我一惊,这话,怕是特意说与我听的,提醒我要与十四断个干净。我心下恻然,只得垂下头,暗暗地叹了口气。德妃再喜欢我又如何,毕竟,胤禵才是她最宝贝的儿子,这深宫中的母亲,哪一个不该如此呢?想必那个完颜若芷的家世定是足以与十四相匹配的,能够为他带来更高的利益与倚仗。
做母亲的,自是会将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儿,我不禁心念一动,望向一直沉默着的胤禛。
他也是德妃的亲儿子,但却因为佟贵妃生子而殇,他刚一出生便被康熙送去由佟贵妃抚养,安慰佟贵妃的丧子之痛。直到他长到了十一岁,佟贵妃因病去世,这才又回到了德妃的身边,只是毕竟不如德妃自小一手带大的十四,所以母子感情一直淡淡。
我望着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却发现他正转过头来与我对视,眼神冰冷。我打了个寒颤,不再看他。
就这么待在长春宫里,陪德妃闲话家常,等她乏了这才退了出来,只留了十四还陪着她。
“四哥四嫂,我先行一步了。”在长春宫门口,十三阿哥笑着作揖而去。
我跟在胤禛身后,他一直一言不发,我也不敢随便搭话,到了宫门口,见他准备跃上马车,我终于忍不住道:“我们一道回府吗?”
他身形一顿,回过身望着我认真道:“若你要自个儿回去,也成。”
我一窘,只得随他坐进了马车。
又是沉默,该死的沉默。在小小的车厢内尤显压抑。我忍不住偷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的嘴角竟挂有一丝笑意,使得整张脸缓和了不少。似乎融化了千年的冰雪一般,这丝笑意竟让人觉得温暖。
他望向我,神色又是一凛,笑意已是荡然无存。
我望着那张散去了温暖的脸,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失落,不禁小声咕哝道:“什么嘛,看到我就绷着张脸……”
“你在嘀咕什么。”他冷声道。
“我能嘀咕什么。”我不满的应道,“只不过嫌自个儿相貌丑陋罢了!”
“相貌丑陋?”他皱眉,显是无法理解我的话。
我不禁觉得好笑,继续道:“是啊,不然四爷您何以见了我就冷着张脸呢。”
他听完我的话后,似是想笑,但却偏只闭了眼养神。
我无趣地撇撇嘴。这家伙,真闷,真是个闷葫芦,我瞪着他不满的想,也闭上了眼。
眯了会儿,忽觉马车停了下来,正纳闷儿,赶车的小太监将头探进来道:“爷,有名女子拦着马车不让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