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双眸闪过一丝幽暗,很快消失不见,转而又渐渐深幽起来,他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见了她,自然就会明白。现在的她,除了整日礼佛,其他的生活已经差不多快与世隔绝了。也许,你能使她走入往日的阴霾。”
倘若是礼佛忏悔,便能够洗净往日的罪孽,佛前便得添多少香油灯火?佛若是因生灵之忏而免了杀孽,人人便可持刀杀人,最终还上得西方极乐,长享死后安乐。如此,这个世界岂不是乱了套?
仰头看向漫天飞舞的雪花,我久久不语。一阵寒风吹过,我不禁瑟瑟起来,瞬时一件带着暖意的外袍便披在了我的身上,隔断了刺骨的寒意,使我遍体升温。“怎样,决定随我回家了吗?”
前世,我最缺乏的便是亲情。今生,在我历经坎坷之后,会有这么美好的亲情属于我吗?我真的不敢相信,上天会如此优待我。
我的心犹豫起来,一半是隐隐渴望着家的温暖,一半却是害怕这终究又是一个镜花水月,没梦一场。
“不用想了,你若想去,等我伤好之后,亲自送你回家,不用担心一些无谓的说辞。”林笑天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猛地回过头去,不远处,他在魏净的搀扶下,缓慢的向这边走来。
“你,何时知道的?”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让那残留的丝丝暖意紧紧的渗进心中,我略带惊讶的问他。最近的他,一直没见外客,又是如何得知?
“我和剑南,相交颇深。从第一次见到这个锁片时,我就怀疑了。”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暖炉,放在我的手中,苦涩一笑,说道:“当时只想把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后,给你一个惊喜,你不会怪我隐瞒吧?”
他,在那时便默默的为我寻找亲人了。
不知是暖炉的温度传至内心,还是他的话让我心中倍感温暖,我对他的恨意竟消失了许多。
奶奶曾说过,男人心软穷一辈子,女人心软苦一辈子。我始终是个心软的女人,面对伤害我的人,心肠总是不够硬。也许,注定了我此生要遭受颇多磨难吧。
我摇了摇头,冲他感激一笑,这是自那日起,我头一次对他笑。又见他黯淡的眸中渐渐升起一丝亮光,忙转过眼来,看着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桠的红梅,暗暗感慨,这个连绵飘雪的冬天,不算太冷,起码我的身边,有了亲人。
林笑天的伤势恢复的很快,没几天便结了厚厚的痂,只要不用内劲,行走如常是没什么大的问题,只除了左手的伤。那天我手中的利剪,差点穿透他的手背,也差点刺断他手上的经络,所以至今仍然无法拳握起来。
大夫说,这左手只怕要等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才能完全恢复吧。所以,我仍旧陪伴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的伤势。
不过他倒说了,如果我真着急跟杜剑南回家,等他背上的伤完全好了之后,便放我离开,不用理会他的左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盛满了浓浓的不舍以及伤感。
这些时日,他的言行对我很尊重,不再像昔日那般调笑,只是故作轻松的把我当作一个朋友来看待。
不过我也明白,他那是在压抑着自己,免得我们彼此尴尬。也是,昔日的情人,转眼间便成利益的关系,任谁都会觉得不自在吧。
为了避免我和他独处时的别扭,我遵守诺言,拿起了毛笔,凭着记忆把【孙子兵法】全文十三篇默写出来,交给他看。他随意看了几眼,如获至宝,便废寝忘食的研究起来。
魏净端着一碗汤药悄声走了进来,一脸着急的低声说道。“王爷,该喝药了。”这是他第三次热了汤药,前两次的都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而林笑天只顾埋头思索,忘记喝了。
“恩,放那里吧。”这次,他依旧头也不抬的说道。
魏净苦着脸看了我一眼,把药放在桌上,又催了一遍:“王爷,趁热把药喝了吧。”
“出去!”
看到魏净为难的样子,我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林笑天的面前,猛地抽出他手中的纸张,严肃的说道:“王爷,喝药。”
搞什么,他不乖乖配合喝药,伤势就好的慢,我可不想继续在这里陪他耗着。
他揉了揉鬓角,抬起头来,接过魏净递过来的药碗,一口喝完,随意的问道:“这几天可有什么事发生?”
魏净忙接过空碗,陪笑着说道:“回王爷,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昨日郊外的庄子被积雪压塌了几间,砸死了一个长工,伤了四人,管事的已经赔过钱,也着人去修房了。”
“哦。”他淡淡的哼了一声,眼神示意他退下,扭头对我淡笑道:“这下可以给我看了吧?”
看着他对一条人命的逝去毫无一丝的感觉,我忽然很生气,愤怒的说道:“一条人命啊,你也不去慰问一下他的家人,你就这么冷血?”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带着一丝恼意的说:“不是已经赔过钱了吗,再说凡是在我手下做事的人,只要出事,赔的钱都比别家的多三倍,难道这还不够吗?你居然还说我冷血?”
钱钱钱,他们这样的人就知道钱!他可知道,无论多少的钱财再也买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还是他根本就漠视着那些穷苦百姓的生命?带着对他的不屑,带着对他的鄙视,我忿忿的说道:“是啊,你以为拿出几倍的钱,就可以抵偿他失去的生命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家人会如何的痛心,也许他的家中还有父母,还有妻儿,那些钱可以让他们不再伤心,不再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