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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内战时期的磨砺 (2)

在华盛顿的时候,我没有见过格兰特将军,因为直到我离开那里,他都在西线。但有一次,他去往华盛顿,以及从那里返回,他都在匹兹堡作了停留,为他调往东线作一些必要的安排,两次我都在铁路上遇见了他。我带他到匹兹堡一起吃饭,那时候火车上还没有餐车。在我所遇见的权贵之中,他是最貌不惊人的一个。如果让人凭第一印象来挑选杰出人物,肯定最后才挑中他。我记得陆军部长斯坦顿说过,他在西线视察军队时,格兰特将军与他的参谋人员走进车厢,斯坦顿看着他们一个个进来,当他看到格兰特将军时,他说:“好吧,虽然我不知道哪一位是格兰特将军,但是有一位肯定不是。”而他指的就是格兰特。(写完这段文字多年后再来读它,我笑了。这段对格兰特确实很刻薄,因为我跟他打过不止一次交道。)

在战争的那些年月里,战略和将军们的计划被大加议论。当格兰特将军毫不介意地与我谈论这些东西,这令我感到惊讶。当然,他知道我曾在陆军部待过,斯坦顿将军对我也很熟悉,也知道我对情势的发展也略有所知,然而当他谈起下面这些,你完全可以想象到我的惊讶。

“总统和斯坦顿想让我到东线去,接手那里的指挥权,我已经同意了。我这就要去西线作必要的安排。”

“我想也是。”我说。

“我打算让谢尔曼接管。”他说。

“那会使全国都感到惊讶的,”我说,“因为大家都认为继任者应该是托马斯将军。”

“是的,我知道,”他说,“但我了解这个人,而托马斯将会第一个说,谢尔曼是不二人选。这不会有什么问题。事实上,西线战事已经向南方打得够远的了,下一步我们必须做的是把东线战事向南推进一点。”

我有幸能在以后的岁月中与他熟悉起来。如果说有一个从不装腔作势、矫揉造作的人的话,那个人就是格兰特,即便是林肯在这一点上也不及他。不过,格兰特是个沉默寡言、慢条斯理的人,而林肯在行动上总是很积极。我从未听格兰特用过复杂华丽的辞藻,或是讲究什么“方式、方法”的,但是如果你认为在整体他上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那便是犯了一个错误。有时候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简直令人震惊。他使用的句子简短却往往切中要害,他对事物的观察也总是出奇的准确。当他在没什么要说的时候他就沉默。我发现他在战争期间,对夸奖部下总是乐此不疲,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谈起他的孩子一样。

这是战争期间发生在西线的一个故事。格兰特将军开始不加节制地饮酒,他的参谋长罗林斯,大胆地进言劝阻。这一行为在格兰特先生认为是出自真正的友谊。

“你是说这件事吗?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真是奇怪!”将军说。

“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它甚至成了你的部属们谈论的一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此后,我将滴酒不沾。”

他确实再没喝过酒了。后来,我在纽约多次与格兰特和其家人就餐,我看到他把酒杯推到一侧。正是他这种坚定的意志让他下定了决心,而这,在我的经历和见闻中也极少见到。有的人只能克制一段时间,在一个著名的案例中,我的一个合伙人曾戒酒3年,但是他的夙敌还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当我在1861年被调往华盛顿的时候,战争被认为很快就会结束,但是后来很快地,它被看成是一个需要多年才能解决的问题。因此,相关部门需要长期的官员来负责。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少不了司各特先生,而司各特认为我应该回到匹兹堡,那儿需要我的工作。最后根据政府对宾夕法尼亚铁路的要求,我们把在华盛顿的工作交给了别人,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从华盛顿回来之后,我第一次得了重病。我被彻底击垮了,在坚持着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不得不请假休息。一天下午,在弗吉尼亚的一条铁路线上,我似乎是中暑了,这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尽管我挺了过来,但是从此之后,我发现我忍受不了太高的温度,必须小心防晒了,如果一天比较热,将会把我弄得彻底委靡(那就是为什么很多年来,清凉的空气是我的万应灵药。我的一生坚持认为我必须躲开美国炎热的夏季)。

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准许我休假,等待已久的重返苏格兰的机会到来了。1862年,在我27岁的时候,我母亲、我的知己好友汤姆米勒和我3个人乘坐埃特纳号轮船出发,在利物浦登陆,然后我们立即去了丹佛姆林。这次故乡之行使我感触良多,我感觉像是在梦中,越是接近苏格兰,这种感觉越强烈。母亲同样非常激动,我记得,当她第一眼看到那熟悉的灌木,她喊了起来:

“哦,那儿是金雀花,是金雀花!”

她百感交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而且我越是安慰她,她越是无法自持。对我自己来说,感觉就像是来到了圣地,我亲吻了这片土地。

在这种情绪中,我们到达了丹佛姆林。一路上经过的所有事物,我都一眼就可认出来,但是,和我想象中的相比,每一件看起来都很小,我甚至为此感到迷惑。终于,我们到了劳德姨父家,走进那间他教给我和多德很多事情的房子,我大叫起来:

“你们都在这儿,每件事物都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但是你们现在看起来都和玩具差不多。”

那里所有的东西都成了微缩模型,甚至连摩迪街上的那口老井,和我的想象也大相径庭。但那光荣而古老的大教堂没有使我失望。它依然那么雄伟、庄严,那刻在高塔上的大字,令人难以忘怀—“罗伯特布鲁斯国王”,还是一如既往地占据了我的眼睛和我的心。大教堂的钟声也没有令我失望,当我回到这里第一次听到它,这使我感激莫名。它给了我一个聚焦点,在教堂周围,是残破的宫殿和大峡谷,一段时间之后,其他的景物渐渐地得到调整,恢复了它们真实的比例。

我的亲戚们仍是那么友好,其中年纪最大的是我亲爱的夏洛特姑妈,她高兴了一阵后叫道:

“噢,你很快就能回来在大街上开一家店铺了。”

按照她的理解,在中央大街上开一家店铺便算是成功,她的女婿和女儿(也就是我的平辈表亲)已经实现了她这一伟大的目标,对她的有前途的侄子,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中央大街的店主就算是贵族,甚至这条街上的蔬菜摊贩和摩迪街上的比起来,其地位也不一样。

姑妈以前经常照看我,总喜欢说起我小时候的趣事:那时候,我是一个爱哭闹的婴儿,喂我饭的话,需要两把勺子才成,因为只要勺子一离开我的嘴,我便会大叫。琼斯船长,他后来成为了我们炼钢厂的经理。他形容我是一个生来就有两副牙齿的贪吃鬼,而我对于新的工作以及增加产量的胃口也一样贪得无厌。我是直系亲属中最大的孩子,因此,我得到了很多可贵的关照,姑妈便是其中之一。在他们老年的时候,他们和我讲起我小时候的那些恶作剧和说过的有特色的话语。姑妈讲到的一件事情使我对我的早熟感到惊讶。

我是伴着很多睿智的格言长大的,其中有一条格言是父亲教给我的,后来立刻派上了用场。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们从3英里外的海边回家,父亲背着我走了一段,他在薄暮中走上一座陡峭的小山,感到有点吃力了,希望我能下来自己走。然而他得到的回答是这样的:

“噢,爸爸,没关系,忍耐和坚持成就大丈夫,不是吗?”

因为背着我,尽管当时他步履蹒跚,但还是忍不住笑得发抖。他被自己点燃的炮竹炸飞了起来,也算是自食其果了。但是我相信,他此刻肩上的负担一定轻了很多。

劳德姨父曾是我的老师、向导和激励者,他在我8岁的时候就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来努力使我变得浪漫、富有爱国心和理想。现在我27岁了,但劳德姨父还是劳德姨父。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点也没有缩小,没有人可以替代他的地位。我们不停地散步和交谈,于是,我又再一次地变回了他的“奈格”,除此之外,他从未叫过我其他的名字。我最最亲爱的姨父,而事实上,他对我,已经远远不止是姨父了。

我记得当我回到部门的时候,我被欢迎仪式深深地打动了。东边的工人集合在一门礼炮下面,当火车经过时,他们用礼炮来欢迎我。这可能是我的下属们第一次有机会让我成为游行的主角。他们的欢迎仪式给我留下了持久的印象。我知道我自己有多么地在意他们,而且我也很高兴地看到他们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回报了我的感情。劳动者总是能对好意作出回报。如果我们是真正地关心他人,那么我们无须担心他们对我们自己的感受,好心会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