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亚男:“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能接掌华山派的门户,也没有别人能挽救华山派的命运。这是个庄严而伟大的使命,她应该接受,也不能不接受。”
楚留香黯然道:“我明白。”高亚男:“你若真的对她好,就应该替她着想。这也许因为她生来就应该做一个伟大的女人,不应该做一个平凡的妻子。”
楚留香:“我明白。”高亚男:“对你说来,别离也许比较容易,可是她……”
忽然一人幽幽道:“我也明白,所以你们根本用不着为我担心。”华真真不知何时,也已来到两人面前,就像是一朵云。
她的眼睛明亮如星,凝视着楚留香,缓缓道:“别离虽困难,我并不怕……”
忽然握起楚留香的手,接着道:“我什么都不怕,只要我们还没有别离时,能够快快乐乐的在一起!我们现在既然还能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为什么偏偏要去想那烦恼痛苦的事呢?老天要一个人活着,并不是要他自寻烦恼的。”
楚留香没有说话。因为他的喉头似已被塞住,因为他已无话可说。
他忽然发觉,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伟大的女性,不是一个。
高亚男沉思着,良久良久,慢慢的转过头。
她看到了胡铁花,忽然站起来,走了过去。
夕阳满天,海水辽阔,人生毕竟还是美丽的!
所以只要能活着,每个人都应该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秘密。
蝙蝠公子和枯梅大师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的感情?有什么秘密的关系?
这秘密已永远没有人能解答,已随着他们的生命埋藏在海水里。
枯梅大师也许是蝙蝠公子的母亲,也许是他的情人!
因为山西原家和华山派的关系本就很深,蝙蝠公子有很多机会可以接近枯梅大师。
枯梅大师毕竟也是人,也有感情。何况,她相信蝙蝠公子,绝不会在乎她的外貌和年纪。
因为,蝙蝠公子原随云,是个瞎子。
也许只有瞎子,才能打动一个垂暮女人的心。因为她认为,只有瞎子对她才会动真心。
这种事听来虽然有些荒唐,其实却并非绝无可能发生。有很多看来极复杂、极秘密的事,都是往往为了一个极简单的原因而造成的。那就是爱。
爱能毁灭一切,也能造就一切。
人生既然充满爱,我们为什么一定还要苦苦去追寻别人一点小小的秘密?我们为什么不能对别人少点指责,多点同情?
蝙蝠公子和枯梅大师,这一生岂非也充满不幸,岂非也是很可怜、很值得同情的人?
海船破浪前进。楚留香和华真真,伫立在船头,凝视着远方。
家园已在望。光明已在望!希望永在人间!
楚留香和华真真走了,胡铁花和高亚男也走了。
但是,皓天还不能走。他必须返回兴云庄,继续和李寻欢合作。
蝙蝠公子和上官金虹之间,都是青龙会的首领,肯定有着联系。
蝙蝠公子出售武林中人的秘密,藉此控制他们;上官金虹在兴云庄附近出现,为的是什么?
连城璧和无花的出现,也不可不提防。那个真正的东三娘,如今究竟在哪里?
黄昏,又是黄昏。兴云庄对面,陋巷中的小店。
小店中还没有燃灯。因为灯油并不便宜,而店里又没有别的客人。李寻欢坐的位置,是这小店最阴暗的角落里。
这是他的习惯,因为坐在这种地方,他可以一眼就看到走进来的人,而别人却很难发现他。
但他却绝未想到,第一个走进来的人,竟是上官飞。
他一走进来,就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坐下,眼睛一直瞪着门外,仿佛是在等人,神情竟显得有些焦急,有些紧张。这和他往昔那种阴沉镇静的态度大不相同。
他等的显然是个很重要的人。而且他单身前来,未带随从,显见这约会非但很重要,而且很秘密。在这种偏僻的山村,怎会有令他觉得重要的人物?
那么他等的是谁呢?他到这里来,是不是和阿飞、林仙儿有关系。
李寻欢以手支额,将面目隐藏起来。其实他用不着这样做,上官飞也不会看到他。上官飞一直瞪着门口,根本就没有向别的地方看一眼。
天色更暗。小店中终于点起灯。上官飞的神情显得更焦燥,更不安。
就在这时,已有两顶绿泥小轿停在门口,抬轿的都是三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崭新的蓝布衫裤,倒赶千层浪绑腿,搬尖洒鞋,腰上还系着根血红腰带,看来又威武,又神气。
第一顶小轿中,已走下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小姑娘,虽然还没有吸引男人的魅力,但纤腰一握,倒也楚楚动人。上官飞刚拿起酒杯,突然放下。
这小姑娘剪秋水般的双瞳四下一转,已盈盈来到他面前,面靥上带着春花般的微笑,嫣然裣衽道:“公子久候了。”
上官飞目光闪动:“你是……”
红衣小姑娘眼波又四下一转,悄声道:“停车爱醉枫林晚,娇靥红于二月花。”
上官飞霍然长身而起:“她呢?她不能来?”
红衣小姑娘抿嘴笑道:“公子且莫心焦,请随我来……”
这个红衣小姑娘,并不是铃铃,尽快她和铃铃长得很像。
李寻欢看着上官飞走出门,坐上第二顶小轿,看着轿夫们将轿子抬起。
他就发觉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些轿夫们一个个都是年轻力壮,行动矫健,第一顶小轿的轿夫抬轿时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第二顶小轿的轿夫,抬轿时却显得吃力多了。
同样的轿夫,同样的轿子,上官飞的身材也并不高大,这第二顶轿子为何比第一顶重得多呢?
李寻欢立刻付清酒账,走出了门。他本不喜欢多管别人的闲事,更不愿窥探别人的隐私,但现在他决定要尾随上官飞,看着他约会的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李寻欢总觉得,他到这里来,必定和阿飞有些关系。
谁的事都可以不管,阿飞的事却是非管不可的。
这山村主要的道路,只有一条,由官道岔进来,经过一家油盐杂货铺,一家米庄,一家小酒店和七八户住家,便蜿蜒伸入枫林。轿子已走人枫林。
前面的轿夫走得很轻松,脚步也很轻快,后面的轿夫却已在流汗。因为他们抬的这顶轿子不但重,而且轿子里还在不停的动。
突然,轿子里传出一声笑。笑声又娇又媚,而且还带着轻轻的喘息。无论任何人,只要他是男人,听了这种笑声,都无法不动心。
只有最娇、最媚的女人,才会发出这种笑声。
但轿子里坐的明明是上官飞。难道上官飞已变成女人?
过了半晌,轿子里又发出一声销魂的娇啼:“小飞,不要这样……在这里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