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他们是靠何种力量能悬附于梁上,初晓洞开神识,横梁上凝聚着一股强大的鬼力,即使那个女人离开,鬼力依旧没有消失或减弱。
“初晓,碎银祭应该可以破除这些鬼力。”默碧色瞳孔扫视着四周,并未发现其他异常。目前可以判断妖物只有一个。
“嗯。英雄所见略同。”初晓再次唤醒碎银祭中的力量,银光立时溢满厂房,梁上的鬼力被吸收,学生们失去脚上的吸附力,纷纷坠落,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们瞬时惊醒,吓得嘶声尖叫!
初晓这才发现迟了,刚才只想着将他们从梁上放下,没考虑他们掉下来会怎样了。
妈呀,那么高,摔下来只怕会伤得不轻吧,这下祸闯大了。
默也惊得全身白毛竖起,这事要是让头儿知道了,岂不把我毛都给拔了,外加扣除三个月基本工资!
就在初晓遮住眼睛不敢看这一幕人间惨剧之时,一道灵气盘旋,清风扑面,怎么让人感到这般熟悉?
意料中的“嘭!”之巨响迟迟没有传来,反而是学生们在地上气喘吁吁,惊魂甫定的唏嘘慨叹。初晓缓缓将手移开,在指缝里看到一个英挺峻拔的男子,冰冷的眉眼透着凌厉,那不是安羽瞳吗?
“安……”那一刹那,初晓喜出望外,脱口而出那个在梦里呼唤过千万遍的名字,但倔强让她咽了回去,她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算了,我殁初晓啥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初晓别过脸去,装作没看到他。就连默都觉尴尬,这两个人看来真不是一路的。
安羽瞳比之前更为冷冽,浑身上下透着股肃杀的气息,一段时间不见,默感到他似乎又变强许多,化土为沙已经练至化境,整个厂房一百来平房的水泥地都化成细软流沙,那些学生陷在沙里,正费力爬到附近的货箱上。
但唯独初晓、默及羽瞳所在之处仍未变化,仿若沙海中的孤岛。
初晓的冷漠并没让羽瞳感到意外,他转身挥了挥手,一跃而起,消失在后门。
见他走后,初晓的脸立即变得惨白,忽而又变得赤红,心里又气又恨又憋屈,用脚使劲踢着地上的沙子,溅了默一身,默很知趣,自顾自地跳到高处,抖落身上的沙子,舔着爪子,梳理毛发。
“喂,晓晓呀,你别和他较劲,他就是这样的死德性,习惯了就好。”默嘴上说着,心里却回想羽瞳刚才那一华丽的转身,哟嚯嚯,还真是帅毙了耶!不禁春心荡漾了“哼!拽什么拽呀!没有你,我一样能把事办好!”初晓很不服气,几乎暴跳如雷,恨不得马上和他比一场。
那些学生都木然地看着她,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困意像洪水猛兽般袭来,好多人直接倒在沙上呼呼大睡起来。
“喂!你们快点起来,要是流沙再深点,把你们一个个都淹死!”心情不好时,初晓看谁都不顺眼,厉声大吼道:“我叫你们起来,没听见吗?差点小命都丢了,还有心情在这个鬼地方睡觉!!”
默摇了摇头,劝着:“初晓消消气,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可以感觉到那个妖物的鬼力仍旧附着在他们身上,他们做什么都是浑浑噩噩的,你对他们吼他们还以为你是街边甩卖的大喇叭呢。”
初晓听默这么一说,火气果真下去了,但脑海里安羽瞳的身影依旧挥之不去,一些隐秘的思念从心底深处释放了出来,他这些天到底去了哪里了呢?是去陪伴受伤了的季雨霏吗?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漠?
当愤怒过去,剩下的就只有心碎,像有一群虫子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噬咬,终日无休。
无论初晓这么嘶喊,那些学生都像没听到似的呆在原地,睡得横七竖八。初晓只好挨家喊来学生家长,让家长把他们领回去,并把他们身上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
家长们很担心,但对于初晓口中的那个身形颀长的女人都没有印象,更不信他们的孩子会像蝙蝠一样吊挂在梁上。最终,他们将这次离奇事件归咎于学生压力太大而产生的逃学心理。
也许他们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或者去看看心理医生,将逃学的思想扭转过来。
初晓磨破口舌,也无法说服他们,只好作罢。家长们死爱面子,互相约好不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就让这些不愉快的事过去好了,以后提都不要再提。
初晓差点和这些固执的家长争执起来,但也无可奈何,谁叫他们才是学生的家长呢?
不过此事远远没有结束,她殁初晓是不会放弃的,一定要将罪魁祸首抓到,还这些学生一个安宁。也算是让那个骄横的冰山男瞧瞧,她殁初晓可不是吃素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需要进一步整理思绪。考虑之后,初晓认为主要集中在两个问题上。
首先,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其次,这些学生白天睡觉,晚上又在干嘛?
至于第一点目前无从知晓,初晓只好从第二点开始调查。
想知道他们晚上是在屋里睡觉,还是在外面游荡,就还是得用那个老掉牙手段,跟踪。
初晓也算是跟踪专业户了,隐身咒更是操练得游刃有余。
白天里紫暮言嚷嚷着要来,初晓不由分说,断然拒绝:“像你这种不学无术的懒徒弟,才不要跟过来给我添麻烦呢!你在家吸奶嘴吧……”
结果这番话一个下午都盘旋在暮言脑中,挥之不去。
“我在她眼里就这么无用吗?”暮言感觉受到了伤害,从此发奋钻研起《灵异基础教程三百问》来,希望早日能与师傅并肩作战。但他不知道初晓根本就没想过他会帮上什么忙。
这天夜里,初晓还是早早来到之前来过的那个小区,还是那处花坛,可与白天相比,四周已然隐隐绰绰,被黑暗涂上了深邃颜色,看上去阴森不少。
微微有些夜风吹过,但还是无法驱散花坛下蚊虫的纷扰与潮湿闷热的空气。
初晓后悔自己怎么没带上花露水,真是奇怪,秋天都过了一半了,怎么还有蚊子?
门廊前的灯一直亮着,蛾子追着灯光乱飞,草丛深处有些细细的虫鸣,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的过去。
终于,所有窗口的灯都灭了,电视机里的说话声息了,人们躺在床上回想一天的事了……而初晓则更为警惕了。
不知又等了多久,初晓靠在花坛上眯起了眼,眼睛甚是疲乏,默突然用尖利的爪子挠了她一下,她差点大叫一声蹦起来,但还是抑住了声音。
默用爪子指了指楼上。
初晓顺眼看去,整栋楼黑魆魆的,就三层右边一扇窗户亮了。
她记得那正是那个男生的卧室,因为那日早晨也是那扇窗户率先传出动静。
没过多久,灯又灭了。初晓和默紧张兮兮地盯着黑黑的门洞,仿佛里面有什么会突地蹿出来。
而事实是拖着脚步走出来的。
初晓没有看错,正是上次那个男生,还是穿着之前的那双运动鞋。他背着肩包,动作呆板地离开了小区。
有点像电影中的行尸。
初晓不寒而栗,但立刻醒醒脑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男生是从小后门进的艾羽学院,这里由于鲜有人过,差不多被废弃了,故没有保安看守,只用铁栏门锁着,门上早已生锈,顶上的尖刺也断了不少。
男生先将包裹丢过去,再踩着铁栏门上的纹路往上爬,虽然动作看上去呆板僵直,但却速度奇快,一下子就翻越过去。
初晓刚想跟着翻过去,默拉了她一下,初晓回头一看,发现身后陆陆续续有学生走了过来,三三两两行尸般的游荡。
夜色太深,初晓一时看不分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要翻过这铁栏门,深夜鬼鬼祟祟地进入艾羽,断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学院里高耸的钟楼敲响了午夜的钟声,悠远而飘渺,仿佛是对这些午夜不眠学生们的呼唤。
初晓待他们都翻过去,自己才跟着过去,说实话,爬那年代久远的铁栏门还真费力,默倒是轻松得很,直接从铁栏缝里钻过去了。抢先的她还不忘回头舔舔爪子,高昂着那高傲的尾巴,“嘻嘻,初晓你该去减减肥咯…”
初晓嘟起嘴,不服气地从上面一跃而下,结果脚踝扭了一下,一下子疼得直咧嘴。
“嗷!”一声惊叫乍地响起,那些学生立即停下,警惕地回过头来,仔细地分辨着夜里的一切。再三确定没有他人后,才放心地继续前行。
默担心地跑过来,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初晓瞪了她一眼,心想“还不是你害的”。
初晓之前也没考虑到会发生这种状况,所以并未随身带药,还好扭伤不是很严重,勉强还是能应付的。
她倔强不服输的性格此刻发挥了很大能量,拖着脚步紧紧跟在那群学生后面,很快眼前出现了一栋高大的西式建筑。
初晓再熟悉不过,那正是教一大楼。
她和默下意识地朝四零四望去,没有灯光,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跟踪还是得继续。他们一直跟着学生上了四楼,初晓心跳渐急,心中的预感仿佛在一点点拼凑,就要成为现实。
不会吧?走到楼梯口的那一刻,初晓像被从高楼上重重摔下。
那些学生果真进了四零四的教室。
可是没有开灯。
默此时感受到了鬼力,正与在厂房里感受到的相同。
“初晓,那个女人也在。”
事情在眼前更加清晰起来,这一切的反常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她想尽办法制造事端将戚老师挤走,让学生们白天去工厂睡觉,晚上来学校上课,而自己则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们的老师。
初晓恨恨地咬紧牙关,这个女人决不可原谅。手指渐渐握紧,她在心底暗下决心,这次决不能让她跑了。
初晓这些天从默那儿学得该如何隐藏自己的气息与灵力,这时正好派上用场。她敛气屏息来到窗口前,里面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瞧不见,只好小心地开启神识,让灵力缓缓流注,将波动降至最小。
教室里的一切渐渐清晰,初晓瞳孔猛然放大,喉咙里涌动着力量,她眼泪都憋出来了,才没有让灵力紊乱,暴露行踪。
她看见黑暗里几十双散着惨白光线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讲台,目光僵死,射出夺人魂魄的寒光。
这些真的都是那些学生吗?还是说他们都已成为那女人的俘虏,变成了恶魔?
不然以天眼相识,人类的眼睛怎么会发出那般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