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挑眉看他,笑意盈盈:“我看你像逃家的浪荡子。”
闻言,陆少欢怔忡了一下,不由失笑。
逃家的浪荡子么?倒确有几分贴切。
而照影却又微微敛起了秀眉,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叹息:“你今日邀我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该面对的问题,她并不想选择逃避。
若他想要揭发她,她也毫无怨言。
陆少欢凝望她,唇角微微扬起:“我只希望你莫要走到玲珑那一步,即便事态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也希望你能记着,你的身后还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你……”照影怔怔看着他,胸口陡然一窒,似被什么烙烫在心头,慌忙别开脸,掩下神色的慌乱。
她未曾想到他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想告诉她,他是她可以依靠信赖之人么?
可是,他分明知道她是……
即便如此,他还是真如他所说般毫不在意?
陆少欢,我何得何能让你如此对我?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终究只化为轻轻的两个字溢出唇角:“谢谢。”
不论如何,能听到这样话,心中总是不自觉地涌起一丝暖意。
若果当初,慕容秋白也说出同样的话,是否结果便会大不相同?
她紧抿着唇,低垂着眸子:“陆公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陆少欢含笑看着她:“姑娘但问无妨。”
“叶非花……是怎么死的?”她淡声开口,却能感觉到声音在颤抖。
陆少欢怔了怔,看着她的双眸中不知是什么样的神色一闪而过,轻笑开口道:“叶非花重伤后逃走了,众人皆以为她已被慕容兄所杀,实际那夜死去的只有玲珑一人。”
此事他早已查探得一清二楚。
照影闻言,身形微微一晃,几乎站不住脚跟,一时间,不寒而栗。
果然……果然是这样么?
她敛眸低眉,微扬唇角,嘲笑着自己的愚钝。
她是玲珑而非叶非花,可笑,她却一直自以为是将自己当作叶非花,还被风月笑所利用!
什么所谓的夫君,断然也是谎言一片!
只是,风月笑为何要如此骗她?
她记得风月笑曾说过,是右使玲珑背叛魔教泄露了叶非花的身份,他不杀背叛了魔教的她,只是为了再一次利用她么?
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旧改变不了她是魔教之人的事实!
她奉命接近慕容秋白如今仿佛变成了一场闹剧!她不是叶非花,也不是风月笑之妻,完全没有义务为他做事!
只是,慕容秋白……
如今的他,若知晓她,玲珑还活着的事实,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惊喜?抑或是,依旧拔剑相向?
她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只是忽然很想笑,她无声地笑着,渐渐笑出泪来。
陆少欢只是默然地看着她,神色复杂,眼眸深处划过一抹怜惜。
伸手递上一方洁白的丝帕,依旧一句话没有说。
他知道她不需要任何安慰的话,所以,他什么也不说。
见到递来的丝帕,照影微微怔了怔,只是默默地伸手接过。
每一次,她脆弱的一面都如此毫无保留地显现在他面前。
而他,却似看透了她般,只是包容地用另一种方式给予慰藉。
心底漾起一丝暖意,胸中阴郁渐渐散去。
原来,她并非孑然一人。
擦干眼泪,她又重展笑颜,朝陆少欢眨了眨眼,弯着唇角道:“我好像有点饿了,陆公子是否肯破费请我吃一顿呢?”
见她恢复了心情,陆少欢也微微扬起唇,笑道:“能请姑娘吃饭,也是陆某的荣幸。”
二人回到玉府时,已近黄昏。
慕容秋白见到谈笑着走进府的两人,面色不由微微一怔,眸子有些许黯然。
照影见到他,笑容不禁也僵了僵,心口骤然抽紧。
要笑,要和平常一样保持微笑。
她是照影,不是玲珑。
她是照影,不是玲珑!
深埋在心底的那份情愫,是玲珑的,而不是她的!
她与慕容秋白本不该再有交集,她与他,到底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注定要互相伤害,注定要以悲剧收场!
既然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在走到那样的一步之前,便该收住脚,不再向前踏出一步!
风月笑的任务不必再理会,是否找回记忆也已不重要,从今以后,她便只以照影的身份活下去!
玲珑的一切,与她无关!
慕容秋白的一切,也该由此断了。
她既不忍面对,也无力再承受。
她努力扬起一抹笑容,平静道:“慕容公子,我正想有话跟你说。”
慕容秋白怔忡了一下,微凝起眉:“何事?”
“我……不去慕容山庄了。”她说出这句话时,面上的笑容无可懈击。
不仅是慕容秋白,就连陆少欢也不由惊诧地望向她,未曾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决定来。
“你……怎么……”慕容秋白想要问她原因,却陡然发觉不知该怎样问出口。
去与不去,本就是她自己的意愿。
她如今决意不去,他也不能说什么,到底,他也并非她的什么人。
只是,为何心中会掠起一抹失落与怅然?
陆少欢眉梢微蹙,凝眸道:“姑娘要留在玉府?”
照影笑吟吟点头:“最近有些疲乏,此去慕容山庄路程遥远,我怕身体不适,还是留在玉府中较好。”
陆少欢看着她,眸光微闪,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如此,也好。”
慕容秋白微握着双手,薄唇紧抿,淡声道:“既是姑娘的决定,那便留下吧。”
听得他的话,照影忽觉得心头一松,慢慢的、轻轻的舒出一口气,似怕舒急了,便泄露了什么。
如此,再不要见面,便好了。
玉香川知晓照影要留下来的消息,惊诧的同时却也掩不住一丝喜色。
吩咐府中下人好好照顾照影,次日一早,众人便启程向慕容山庄赶去。
他们走之时,照影仍绻在被窝里。
有人轻轻敲门,她不知道是谁,只是将身子深深地埋进被子里,不作任何回应。
许久不见动静,屋外人只当她还在酣睡中,便不再敲门,转身缓缓离去。
听到屋外脚步声渐渐远去,照影才蓦然从被子里钻出,下床奔到门前,悄悄打开一道缝隙,看着那袭白衣远去的身影,依旧端的是那般正气,却又陡见几分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