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倒下,他所扶着的风月笑也踉跄着跌坐于地。
即便是虚弱地坐在地上,风月笑风姿依旧优雅闲适,看着莫离一身的伤,他微微眯起了眸,唇边轻扬起一抹温凉的笑:“众人皆背叛于我,为何你却要拼死救我?”
从未信任过任何人的他,对下属皆有防备之心,今日教内的反叛虽在他的意料之外,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莫离的举动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莫离面色苍白,轻喘着气息,稍稍平复了之后,转眸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悠长,似陷入某种回忆之中,淡声开口道:“因为一命之恩。”
“一命之恩?”风月笑轻轻一挑眉,神色微微一诧,显然有些意外,随即轻笑一声道:“我何时救过你?”
“十年前,我还只是教内一个普通的教众,只因一次小错被前教主关进牢中十日以做惩戒,没有饭吃亦没有水喝,已是等死之人,而那一日,你自牢前走过,看到牢中的我,却给了我一口水喝,或许你认为并没什么,但那一口水却救了濒死的我,而在数日之后,我得以出牢,便发誓必报此恩,纵使所有人都背叛教主,我莫离也绝不会背弃教主!”莫离素来淡漠的神色难得的郑重。
风月笑怔了怔,却是偏过脸,轻轻笑了起来:“这种事,我根本一点也没印象。也许,当初只不过是我的一时兴起罢了。”
他的性情又怎会随便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别人的生死从来都与他无关。
莫离看着他,目光异常地明亮:“不论教主是否记得,也不论教主当初是出于何种理由给了我那一口水,但教主救了我却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风月笑眉一凝,眼眸微微眯起,眸光轻轻闪烁,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沉浮着。
“你若对每一个人都好,大家也会对你好的。”照影曾经说过的话忽而回响在他的耳畔。
她说的,倒真是没有错呢!
从未想过昔日的一时兴起,却救了今日的自己。
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抹微笑,那名绯衣女子的笑颜又浮现在面前,心底渐渐也有了一丝暖意。
忽然很想见到她。
“噗——!”蓦地一口鲜血又喷出,他抬手紧紧按住了胸口,脸色微白。
“教主!”莫离心下一惊,不由低呼出声。
风月笑薄唇轻勾,冷冷一笑:“噬心散果真厉害。”
“噬心散?”莫离脸色不由一变,眉紧紧蹙起。
他自然知道“噬心散”之毒,中毒者不能用内力,否则只会毒发的更快,但就算不用内力,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依旧会毒发身亡。
他拧眉喃喃开口:“据闻此毒无解?”
风月笑却是轻笑着摇摇头:“也并非无解,只是难解。”
莫离目光一闪,不解:“此话怎讲?”
风月笑轻轻一挑眉,看着他:“莫离,你可听说过金线重楼?”
“金线重楼?”莫离微凝起眉,“听说此药只有南疆才有,而且六十年才开一次花,实是难得之药。何况此去南疆至少三月,根本来不及!”
风月笑笑道:“不必去南疆,有一个地方有此药。”
闻言,莫离大喜:“何处?”
“皇宫。”
莫离一听,立时了然。
南疆每年都要向朝中进贡,这进贡之物中必有十分珍稀的“金线重楼”!
“那我们立刻去皇城!”莫离迫不及待地便要起身赶路。
风月笑却轻轻伸手拦住了他:“不急,先把伤处理了。”
莫离微微一怔,不禁有些惊诧和意外,随即,唇角不自觉地轻轻扬起了一抹弧度。
风月笑微微眯起了眸子,眉梢挑了挑:“有什么好笑的事么?”
莫离淡淡笑了笑:“只是觉得,教主变得有人情味了。”
虽然教主平时面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容,但心底却比任何人都更冰冷无情。
而如今他竟会关心起人来了……
风月笑也不由怔忡了一下,又想起了远方的某个人,微微笑了起来:“是么……”
“******”是皇城最有名的一间青楼。
******中进出的客人川流不息,布置豪华的大厅里,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弥漫在厅上,随着悦耳的丝竹之乐飘荡开来,足以令人骨酥心醉。
一名年轻的俊朗公子缓步走进楼中,金冠束发,眉目高挑,衣饰华美,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手执一把镶金边纸扇,显得极为风流倜傥,然举手投足间却是透出一股不凡的气质。
他走进******便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美女立时巧笑着迎上桌前,陪酒侍客。
华衣公子俊逸的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左拥右抱,轻啜着那纤纤玉手送上来的美酒,一派春风得意的模样,然目光却在厅内四处扫过,眼神异常锐利。
忽而,一名丫头走近桌前,清声道:“公子,楼上有一位公子想邀您上楼一叙。”
“哦?”华衣公子有点意外地一挑眉,眼眸微微一眯,扬唇笑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公子?”
丫头只看了他一眼,便红着脸又垂下了头,低低道:“那位公子只说是您的故人。”
故人?
华衣公子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奇异的光华,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唇:“那我倒要见见这位故人了。”
华衣公子上了楼,跟着那名丫头到了一间包厢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立时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请进。”
声音平淡有些低沉,却又似有几分熟悉。
华衣公子眼眸微微一闪,似想到了什么,面上不由浮起一丝诧然,又带几分惊喜。
推门进屋,屋内静坐着的是一名素衣公子,侧身而坐,正悠然地轻抿着热茶。
听到动静,这才缓缓转过脸,盈盈一笑:“陆公子,好久不见。”
华衣公子看清面前之人的脸,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眼底升起一丝淡淡的柔意,“真是好久不见了,照影姑娘。”
故人相见,自是把酒言欢,好不惬意。
照影只简单说了下坠崖后的事,又道她离开风月笑,为免正道的追杀,这才改装为男子藏于青楼之中。
方才无意看到进了******的陆少欢,这才将他请了上来。
陆少欢举杯笑道:“照影姑娘果真是福大之人,能再见照影姑娘,陆某实是痛快之至。”
本以为那日之后,便将与她阴阳相隔,却未料还有再见她之日,心中的喜悦着实难以倾表。
照影只抿了抿唇,淡淡一笑道:“是上天让我命不该绝,才好讨回我应得的债。”
听出她语中的怨气,陆少欢不由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照影姑娘还在怨恨慕容兄?”
照影轻轻一笑,笑容里有一丝讥诮的神色:“事到如今,难道还要我当做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对他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