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枯木是从小巷里的水泥地上醒来的，昨晚在酒吧里睡着后可能是被服务员给抬了出来，起来后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痛，白大褂也因为在地上躺了一天变得脏兮兮的。想拿拐杖的时候还发现下面压了很多零钱，不知是什么人把他当成乞丐了。
枯木昨晚发泄一通后感觉好了点，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抽烟，跟春生喜欢读书喝咖啡一样，都是用来麻痹自己逃避世界用的。
坐在地上呆了一会，枯木拿出手机毅然把雪奈的合成音删掉，换成普通的铃声，他实在不愿再回忆起那段伤心的时间。
枯木拄着拐杖从小巷转到大街上，刚踏出阴影就被灼眼的阳光逼了回去。
“果然，还是黑暗适合我……”
枯木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待眼睛适应光线后才慢慢的往家走去，一路上行人不停地瞄着他，耳边响起的切切私语全是一些或同情、或鄙夷的言论，但枯木对这一切都已经习惯了。
到千叶宅的时候他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留着双马尾的背影。
揉着头想了半天才记起分别前曾约好一大早见面的，可枯木昨天喝过酒后什么事都忘了，看来这几天不能做过激的实验。整了下衣服后拄着拐杖前去打招呼。
“嗨，早上好白井桑。”
黑子闻言转过身来，小脸上满是怒意：“千叶桑怎么才来？你知道黑子等了多久吗，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说好的八点见面可现在都快十点了！”
“抱歉，昨天晚上有点事，没能回来。”
“哼，黑子可是等了很，很……你喝酒了？”
“嗯，有点应酬。白井桑帮我开一下门吧，我用念力锁的门，现在头疼不想动”
黑子看枯木满面风尘的样子，脸上的佯怒被忧虑取代，后退一步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千叶宅的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枯木往厨房走去想接点水，可黑子已经抢先他一步从里面拿着水杯出来。他喝完后感觉头痛好些，勉强道了声谢就躺倒在客厅的上发上，闭着眼睛听到黑子慢慢走近。
“千叶桑想说说吗？”
“没什么说的。倒是你，来得太早打得我措手不及。”
见枯木不想多说，黑子亦不再问，语气变了变试图调解气氛：“那是，黑子可不像某人，约定的时间是一秒钟都不会晚的！对了，今天是周日所以黑子可以早上来，平常的话就得等三点放学才行。”
“无妨，不来也行。”
“千……千叶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不想见黑子吗？在你心里，她一点位置都没有吗？”黑子小巧的嘴紧紧抿着，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枯木看黑子又装着要哭，她那可爱俏皮的样子让枯木心情好了点，勉强挂起笑脸把手放到她头上胡乱拨拉起来：“白井桑，你这招对我没用了。”
黑子见枯木缓了过来，放下心来，啐了一口道：“啊啦，千叶桑今天的手劲比较大啊，是因为黑子没有留直发所以才抗议吗？哼，直发癖！”
她唰的一声瞬移走避开了枯木的蹂躏，翘着腿坐在桌子上好奇道：“呐呐，黑子今天能干什么？千叶桑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人体解剖还是生化试验？”
“你把我想成什么疯狂科学家了，单纯的调配药剂而已。”
“什么吗，本来黑子还以为能做些有趣的实验呢。”
“如果你真想帮忙的话那就从最基本的做起，帮我记录实验数据。”
黑子吐着舌头做了一个半标准的礼：“是！”
枯木第一次带黑子进地下室，她好奇的左看右看，可过了一会儿就失望了，小小的实验室实在没有什么东西，黑子把嘴巴鼓得大大的，不满的看着枯木。
枯木不理她的作怪，简单的说了一下该怎么做就操纵着烧瓶飞来飞去，实验出了结果后就让她写下。黑子也是聪慧，除了一开始犯了一些错误，后来竟然能跟上枯木的速度，两人双管齐下效率确实提高了许多。
完成了每日例行的元素分解实验，又转做一些不同的元素成分对换，当然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时间就在这反复的实验中逝去，一晃就到了中午，枯木抹了一汗把用念力清洗起烧瓶。他已经习惯了这些枯燥无味的实验，可黑子站在前面却是一下都没有抱怨，心里很佩服她的坚毅。
“辛苦了白井桑，休息一下吃点饭吧。”
“呼，终于完了。我们吃什么？”黑子伸了一个懒腰，浑身嘎嘎直响。
“速食……呃，出去找餐厅吃饭。”
黑子耸肩叹了一声：“唉，我就知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去超市买点菜，回来给你做。”
枯木奇道：“白井桑还会做菜？”
黑子挺了挺胸，脸上全是自傲：“那当然，黑子可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
“那一起走吧，刚好我还没去超市买过什么东西。”
枯木在这里住了四年却还没进去过，以往都是直接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每个月送两箱速食面，现在想想他还真是封闭的可以。
跟上次逛街一样，还是黑子带着他在里面转来转去，每样菜都或多或少的买了一点，锅碗瓢盆也都各买了一样。她好像非常热衷于买东西，一开始逛就有些忘乎所以，到最后提着三个篮子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好似看到了枯木郁闷的眼神，黑子哼了一声：“千叶桑家里什么都没有，当然要多买点。要不是黑子来了你那厨房就要长老鼠了！”
枯木淡笑一下，轻轻地揉起了她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这个跟雪奈养成的习惯带到了黑子身上。
到柜台结账的时候，服务员看着枯木呆了一下，好像不相信似得又仔细看了几遍才道：“呦，这不是千叶博士吗，怎么您有时间来观光我们的小店？还有这是您女儿吗？她来探望您所以准备自己做饭？”
枯木付钱的手顿了顿，昨天才大悲过现在又被人说老，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想着这么多年雪奈都联系不上，心里又是一疼。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突然伸进他手心，软软的握住很舒服。枯木还是第一次和黑子发生肢体接触，那柔软的触感令他很快的平静下来，看着店员淡淡道：“这位先生，随意询问别人的私事可不是件礼貌的事。”
“哈哈，对不起，只是听说千叶博士向来神出鬼没，一时好奇而已。”
结完账，枯木用念力拎着塑料带走，累的时候就让黑子瞬移到前方。可能之前实验后的默契还在，两人一路上走得很快。
黑子慢了半步跟在枯木身后，看他阴沉着脸，安慰道：“千叶桑不必在意啦，你这是成熟，成熟而已。”
枯木其实已经放下了，听到黑子安慰他不由失笑道：“我没在意，不必担心。其实我这个年龄说不定已经有女儿了。”
黑子惊奇道：“诶？千叶桑不是才二十多吗？”
“我今年二十四，但在我出生的地方也应该有孩子了。白井桑今年贵庚？”
黑子手指贴着自己的脸，侧着头笑道：“你是笨蛋吗？问女孩子应该用‘芳龄’啦，千叶桑真该好好学学日语……黑子今年十四了，我们刚好差了十岁哦。”
枯木这才明白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平日跟黑子说话的时候会有种还在孤儿院的错觉，可听她说出口才真正意识到逝去的时间已经不再，一直忙于实验，居然不知不觉就过了十年。
枯木眼神一黯：“十年了吗……”
眼看枯木又要钻牛角尖，黑子在他肩上轻锤一拳：“不过千叶桑的心非常的年轻哦，毕竟谁会需要一个中学生替他做饭呢。我可是觉得千叶桑一点成年人的架子都没有，跟你说话的时候好像跟同龄人一样，非常的自在。”
枯木听后猛然惊醒，自嘲的笑了笑：“是吗？我也觉得白井桑非常老成，有时候会不自觉的把你当成平辈。”
“啊啦，你这是在说黑子老了吗？可怜她这个……啊。”
枯木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道：“人小鬼大。”
“呜，老顽童！”黑子象征性的抱着头叫了几声，然后又笑嘻嘻的加快脚步和枯木并肩而行。
一路都响着咯咯的笑声。
到了家后黑子脱了鞋子直接往厨房走去，枯木拎着的几个袋子也被她直接被瞬移进去。枯木跟在后面无奈的替她把鞋子摆好，埋怨道：“白井桑，这是我家还是你家？怎么进门连声‘打扰了’都没有，还把鞋子乱扔。”
“黑子都替你做饭了，你还注意这些细节，真没意思。”黑子哼了一声，自顾的生火做饭了。
枯木慢吞吞的在沙发上躺下，有些感慨的望着黑子忙碌的背影，空旷的千叶宅第一次让他产生了家的感觉，全然没有了一开始春生让黑子当他助手时的反感。
枯木本身对厨艺半点常识都没有，帮不上忙就不帮，省的添乱。在沙发上翻起了他写的实验心得，读着读着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枯木感到脸上猛地一凉，一个机灵翻身做起，睁开眼看到黑子穿着超市买来的围裙，手里还拿着勺子，笑眯眯的站在他身前。
“吃饭啦，千叶桑的身体也太差了吧，走了一公里的路就累趴下啦。”
“没办法，快十年没做运动身体当然差。”
“要不要黑子当你的教练？风纪委员的训练课是非常管用的哦。”
“白井桑是想要了我的老命吗？那种高强度的训练我怎么可能做得下去。”
“哼哼，那是你不想动罢了。对了，猜猜黑子做的是什么？”
枯木嗅了嗅，想了一下道：“是……咖喱？”
“啊啦，黑子还以为千叶桑已经被速食面查毒的闻不出来了。做的是咖喱炒饭！嘻嘻，来尝尝黑子的手艺吧。”
两人面对面坐在厨房里的小桌子前，黑子把围裙脱掉放在了椅背上，双手合十道：“我开动啦。”说完后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黑子跟枯木熟悉后就变得俏皮捣蛋，现在吃起饭来更是完全抛弃了淑女的外表。看她就差双手扒饭的样子，枯木没有半点反感。挂着淡笑看着她吃饭，自己也挖了一勺米饭送进嘴里，咖喱的芳香入口即化，不自觉的嗯了一声。
“呐呐，味道怎么样？”
枯木搬出木山宅后就经年吃速食面，说味觉尽数凋亡都毫不夸张。尝不出来个所以然，不过光是口感就能感觉出她做的很用心，由衷的赞叹道：“不错，比餐厅做的还好。”
黑子听了嘴角轻轻扬起，小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真的？那看来黑子以后要收费才行。”
枯木失笑道：“你是给我打工的，怎么还要我给你付钱？”
“那当然，公私分明，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你想啊，哪有助手给人在实验上帮忙，还又做饭又打扫卫生的”黑子伴起了手指，一条一条的数着她的功劳。
“白井桑什么时候打扫卫生了？”枯木轻轻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是笨蛋吗？这不是还没开始嘛。”黑子被戳了一下也不恼，笑着拨开枯木的手，低下头吃起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