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猛地一拍自己额头,小跑了几步,追上去,轻声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人可不就是在白桦林里的那位吗……”
“许一!”柳絮轻声喝道,“你脑子里装的是稻草吗?”
“是,是,是我不对,柳絮姐姐你别气……”
等他们的声音都低了下去之后,李赟这才端起案几上,郑若为他倒的茶喝了一口,道:“如今,喝上这一口茶都是奢侈了。”
郑若执起铜壶又为他冲了一碗,边说道,“怎么,李大哥没去狼牙山找水源吗?”方才许一全然一副不认识李赟的模样,她就有些诧异。那次见过李赟之后,她就吩咐了许一,让他带着他们去狼牙山找水源。可,方才许一不认识他,再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根本就没去那边取水一般。
李赟接连喝了两碗茶,才觉得暑气消了些,道:“倒不是,自从第二****派人带着去找了水源之后,我们每日都会去狼牙山一次取水。”
“李大哥自己没有去吗?”
“嗯,”李赟点了点头,“狗蛋去的。”
“后院门口的水都是李大哥让人挑来的?”
“嗯。你既然指点了水源,这水自然少不了你一分。反正也要去狼牙山,让人多挑一些,也省的你再差人跑一趟了。”
“如此就多谢李大哥了。”郑若笑着道,“水,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只是那些黍米,李大哥倒是不用送了。阿若这里还有的。”
李赟看了她一眼,轻轻垂下眼睑,不知何故心中划过一丝不愉快。许是想起城里的流言,这王九郎每日都要给她送去一袋黍米。
“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到你院子里抢了粮食?”
“是有这么一回事。主要是我思虑不周,没有想到人心其实最是险恶。谁会想到,平时温文尔雅,一脸慈爱的家主,会趁着我们一家人不在,到我院里将粮食抢走?”
“你也别难过,反正他们也受到了惩罚。”李赟看着她的,琉璃色的瞳仁里流转着淡淡芳华,竟如春日午后阳光一般的迷人。
郑若正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听说他们的眉发被剃一事儿了?”
不是听说,而是根本就是他做的。
“好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儿了。今日找李大哥来,主要是跟你说一下,事情都已经办妥了。”说着,她将一些地契房契什么的推过去。
李赟也不看,悉数收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推到她面前,道:“这些日子幸苦你了,这些给你。”
郑若笑着推了回去,“李大哥这样做,太过见外。”开玩笑,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本就是从他那里卖粮赚来的钱,再收他的钱财,岂不是变成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李赟眸光闪了闪,也不客气,将小袋子收了起来,道:“我也不矫情,如今司马楚已经授了我屯长一职,却说是因为荒年,这粮饷一事,确实要我自己解决。这钱财,我确实是缺的。”
郑若听了司马楚终于还是给了他屯长的官位,眉眼间不由的露出一丝喜气来。虽然比起上一世,他这官职来得迟了一些,终归还是当上了。也就是说,之后的事情还是会上一世一样。那么,她就有了立足于世的本钱。
她笑着道,“李大哥同我客气什么?”
临江的水纹雕花窗开了两扇,却因为是旱年,没了往日徐徐而来的江风,吹进来的微风也带了丝灼热的温度,端的让人不舒服。郑若虽然是穿着轻薄的夏裳,此时坐着却也见了汗。跪坐在她对面的李赟,上衫的领子微微敞开,露出了小麦色的精壮胸膛,也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饶是这样,听着对面伊人清清浅浅的话语,他依然觉得这是酷暑里难得的消暑方法之一,当浮人生一大白。
“李大哥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吗?”
“司马楚命我前去剿匪。”
李赟一口就喝完了茶,郑若随即就给他满上。听见他的话,在心里细细的计较了一番。连月的旱灾,辽西地界儿出了不少流民,其中不乏是浑水摸鱼行那伤天害理之事的,却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子。作为辽西的主人,司马楚自然不会允许让这样的人存在。上一世的时候,李赟做了这屯长之后,司马楚也给了他这样一件差事。只是后来,却出了一点差池,险些丢了性命,倒还好,他背后有贵人相助,也是险险的避过了这一劫。
今次,她要不要做了那贵人所做之事,助他脱离险境?可她不过是寻常小姑子,这件事,恐怕就是有心也未必能办到。不过,出言提醒一二倒也是使得的。
思索了一阵,她缓缓的开口道,“李大哥此一去,可带够辎重粮草?”
李赟拿着茶碗的手一顿,眸光闪过一丝亮光,片刻后,点了点头,“虽是灾年,但是这一次却是我第一次以军中身份出去打架,这些东西倒是有人准备的。”
把剿匪之事说成是打架的,普天下恐怕也就是李赟一人吧。郑若好笑的点了点头,心道,这辎重必然是那个一直在他身后辅佐之人准备的了,就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在这荒年里也能屯够粮草。
“那些匪徒却也是些走投无路的流民,不乏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李大哥身手确实了得,切记还是小心为上。李大哥此次若是立了大功,须记得,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低调些方是上策。”
李赟听着她的话,猛然间,有些恍惚。方才来赴郑若约会之前,他曾去了王府和王缙之密谈了一番。王缙之为他做了一番部署,最后交代他的也是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