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郑瑾潇应了一声,几人拿在手里的火把都熄了。
“郎主,奴知道附近有一处放杂物的院子,地儿有些偏,也荒废了许久。不如我们先去那里躲躲再说?”许一压低声音说道。
四周一片嘈杂,都是四处逃窜的族人,不时的要将他们冲散,却在郑瑾潇和许一的努力之下,这个保护圈始终将郑若和郑元义他们护在中间。
此时此景,郑若心中一暖,鼻子一酸。上一世,虽然没有流民之祸,这个时侯,父兄却都已离她而去,那时的自己悲痛莫名,依着阿爹的嘱托在孝期里嫁给了石越。根本就没有新嫁娘的欢喜,那段日子里,在自己的记忆中,出了悲痛还是悲痛。可恨石越,不仅怜她,还依着性子对她不断的要求做那样的羞事儿……
想到这里,她看着石越的双眼,就好比亘古的苍宇,竟有一种无尽的苍凉……石越无意间碰见,脸上一愣,心尖儿却颤了起来。
郑若收回目光,在黑夜中露出了一个冷笑。不由得拉紧了阿爹的手,像是感觉到她的不安,郑元义回握了一下,安抚着女儿。低声问着许一,“你说的那个地方,可还有别人知晓?”
许一答道,“是奴无意间撞见的,并无人知晓。”
郑元义这才点了点头,低声的对众人说道,“如今太乱,一起和族人往外逃,恐更容易招来流民。不如就去许一说的那个废院,避上一避。这些流民虽然流窜过好多地方,但大都是抢了一晚,第二日便会离开。我们避过这一阵,明日再做打算。”
趁着夜色,趁着周围的慌乱,郑若一众人等,在许一的带领之下七拐八弯的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很小,中间一溜三间矮房,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泥屋,看上去废弃许久了,杂乱不堪,因为大旱,院子里到处都是枯死的杂草。
平妪和另外一个仆役进了院子之后,四处看了一眼,就推开了中间的房门,一阵灰尘扑来,惹得几人不断的咳嗽。郑若看了,心中稍定,看来许一说的没错,这个地方偏僻,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这里。
很快的,平妪和仆役便收拾妥当,请他们进去。几人捡了干净的地方随意的坐了,平妪和许一递上了水囊。
虽然出来的匆忙,却没有忘记戴上水。郑若对许一的办事能力越来越赞赏。
除了柳絮,平妪和许一三人之外,原本院子里还有两个仆妇,在刚才的慌乱中,两人走失,随着他们一起走的就还有方才一直护着他们的仆役,如今郑若小院里有水有粮,这三人倒也是整个郑府少见的壮实了。想到那三人守在外面,郑元义的心中稍安。
喝了口水,缓了缓劲儿。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郑元义有些担心的说道。
“阿爹,我让人去打听打听?”郑瑾潇接过水囊也小小的喝了一口,听见他问话,接了一句,随手就将水囊递给郑若。
郑元义想了一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见了反而糟心。若是将流民引来了,反而不好。唉……如今也只有各自管各自的,但愿他们能够躲过这一劫吧……”
郑瑾潇也叹了一声。
郑若没有开口,在你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不要说帮助别人了,怕还是会拖累了别人。
郑若并不觉得自家父兄自私,这是她经过一世后得来的经验教训,很多人远没有你想象当中的善良。平时温顺的族人,亲和的邻里,落难之时,为了能得到一口粮食,出卖,陷害,那是家常便饭。她能理解,毕竟都是为了活下去。可是,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和家人陷入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郑若自觉不是那救世的菩萨,却着实有些担心郑玉。然,她住在主院边上,出来匆忙,来不及将她带出来。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的话,想来这个时侯,她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是家主的女儿。
父子两个各自说了一句话之后,屋中再没有了声音。外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了一些凄惨无比的声音,让几个男子都不禁胆寒。柳絮就跪坐在郑若身后,身子不由的轻颤。方才一直提着的心,这一刻松了些。可外面时断时续的哭喊声,还是让她感觉到了害怕。石越更是低着头坐在屋子的最里面,彷佛这样才是最安全的。他缩在阴影中,虽然在他十几年生命当中不曾见过流民暴动,可是他见过自己族人杀人时的狠绝,明白那些原本还算善良的农夫,在一些有心人的唆使之下,在粮食和水面前就会化身穷凶极恶的歹徒!他一进屋之后,就选了这个地方,因为不仅旁边又几捆柴火便与躲藏,后面更是有着一扇木窗,万一歹人冲进来,他可第一时间逃脱。
明白他用意的郑若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小口的喝了一口水,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上一世她已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没有想到这一世重生之后,这么快便要温习一遍。
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些,在场的人心中才大定。
“将火把点起来吧……”郑元义说道。
许一听闻就点亮了火把,郑元义一看,儿女虽有些狼狈,但还算镇定,尤其是女儿,并没有预想中的哭闹。这个年纪的小姑子,实属难得。待看到石越缩在一处角落里,他眉头一皱,起初觉得他太过于小家子气,比自己女儿都不如。等看清他的真实用意,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他,竟然只想到自己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