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敬一直呆在马车中,见他上来,早就自觉地让到了一旁。看着他一身的疲态,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九郎,你对你那妇人也太过偏宠了些……为了耽搁了两天的行程,如今再赶去邕州还不知来不来的及。”
王九郎此刻的脸上没有挂着招牌的淡笑,闻言也没有开口说话。
蒋子敬知道他不会开口,顾自拿着一把蒲扇扇着风。
“要我说,你这妇人,心思太重,心机太深。竟然为了让自己的阿爹当上族长,想出让李赟充当流民袭击坞堡,再让他去救的主意。”他吸了一口冷气,“这次若不是你早有察觉,找了李赟商量。又得知郑元顺心图不轨,安排了这么一出。今夜这事,还不知该怎么善了呢……”
“哎……你说,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子,怎么会有这么沉的心思?这么的胆大妄为?这真的要是让李赟手下扮了流民袭了坞堡,就算她的父兄当上族长,又如何?有一日被人揭出来,还不是一样的名不正言不顺?还落了个监守自盗的名声,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真做成了,她和今晚的郑元顺有什么两样?”
王九郎睁开了双眼,淡淡的说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不会杀人。”
她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父兄当上族长,却不会伤害族人的性命。和为了撇下族人,想了这么一个缺德主意的郑元顺有着本质的区别。
“再说郑氏族长确实该换。”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蒋子敬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用蒲扇指着王九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对,对。是该换了,是该换了。这一换,她可不就是成了辽西郑氏嫡女了吗?这身份,可比那个庶族庶女高了不知多少倍……”说着还对他眨了眨眼。
王九郎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蒋子敬看出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好,笑了一阵,也没有再说话。却看到他又说的中指无意间婆娑着膝盖,看到这个动作,蒋子敬轻咳两声,对着车夫说道,“停车,我要换到后面的马车去。”
开玩笑,王九郎出现这个动作的时候,说明他的心情极度恶劣。方才自己笑了他一阵,虽然不见他对自己发火,可难保,等会会不会迁怒于自己?
话说,王九郎生气的时候,少之又少。这,是谁触了他的眉头?这么不知死活?按理说,今夜他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不是应该美人对英雄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许的吗?怎么还会心情不好呢?
蒋子敬带着满腹的疑惑换乘了马车。
自从郑元义当了族长之后,他和郑瑾潇就变得忙碌起来。那一夜流民夜袭之后,坞堡里要善后的事堆积如山。只是,以前,郑元义去哪都要带着石越,如今却不再是带着他了。
那一夜宗祠事后,左邻右舍对石越背后没少指指点点。不过是因为郑元顺这棵大树倒了,郑婉平时又是蛮狠跋扈,不招人待见,大伙也只是当做一则桃色笑话来谈罢了。若放在以前,石越即便不死也是要少一层皮的。石越倒也收敛些,只窝在院子里甚少出门。每日里尽心的在厨房,准备吃食。虽是荒年,也想尽办法做些好吃的,来讨郑若欢心。几次撞见她,总想开口解释几句,都被郑若冷冷的眼神给制止了。
因为那晚王九郎在,郑元义和王九郎商议了南迁之事,听取他建议,再等二十天,等他从邕州传了消息回来之后再做决定。这让郑若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若是阿爹和族里几位长老不管不顾的就要南迁,她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了。不过,倒是有一点,她非常奇怪,那夜去王府赴宴的时候,周珏明明说过,过几日王九郎是要让她和他一起去南方的,怎么那夜王九郎却又说让他们暂时不用南迁呢?心中虽然存了疑,但是她倒没有问王九郎。主要是,那一夜回到自家小院之后,阿爹像是防什么似的,把她赶到了阁楼里不许她下楼。
郑若也渐渐的忙碌起来。如今她的阿爹是族长,不日他们就要搬去主院,虽说是荒年,可是收拾一番还是需要的。每日她都要带着柳絮前去看看,郑茹和刘夫人在那一夜失踪,在让她心中多少有些担忧。郑婉是个莽撞刁蛮的性子,好拿捏,可那郑茹,却不是个好善于的人。她的失踪,让郑若觉得就好像有一尾蛇藏在草丛中,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咬她们一家一口。是以,除了每日前去主院查看收拾的进度之外,她还让许一带了人在凤凰城中,坞堡中搜寻郑茹和刘夫人的下落。
三江酒楼虽然盘下来有些时日,不过郑若并不打算马上就重新开张。毕竟是荒年,她若真的大张旗鼓的开了张,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除了让石越研究一些新鲜菜谱之外,也只是派了人每日前去打扫一番,是打算到了十月下了雨之后,再开张。
郑元义得知郑若大量的存粮之后,问了买粮钱财的来源,被郑若用嫡母留下的嫁妆换的糊弄了过去。听说不是王九郎赠送的,放心之余,想起是亡妻留下来的东西,又有些戚戚然。第二日,便在宗祠里和诸位族人说了会给每日每家每户一斗米,一壶水。又说了暂不南迁的决定,族人们感激之余,听闻是王九郎的主意,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时间缓缓的流淌着。凤凰城中每日都有大族南迁,也有人来找郑元义商量,都被他婉拒了。周珏没有登门邀请郑若一起南迁,也不知是已经去了南方,还是仍然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