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若觉得自己把去峙阳城一行看得太过简单,这一天的急速行军,她坐在马车里,感觉骨头都已经散了架。待李赟下令休息后,她缓了缓,才爬出了马车,在一个隐蔽处,动了动酸痛的身子。
“你现在若是想回去,已经太迟了!”
郑若正用拳头捶着肩膀,冷不丁的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吓了一大跳,回过身来,见李赟已经摘了面具,拿在手上,甩着玩。看着她的双眼却有说不清的光芒在闪烁,直觉她感到了危险。
“李大哥为何戴面具?”她转移了话题。
李赟直愣愣的看着她,目光深邃而悠远,仿若天上的浩瀚无比的夜空。静静的,他就那样的看着她,却不回话。郑若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背脊发凉,目光不敢落在他脸上,不过也明白他为何戴面具了。他的容貌和王缙之不相上下,她听说鲜卑慕容氏就因为长相过于俊美,在军中没有威信才戴了一副面具,想必他也是如此。
正愁着怎么解开这有些尴尬的局面,忽然,闻到有一丝米饭香味,郑若夸张的摸了模肚子,目光依旧不敢落在李赟脸上,这人生起气来太过可怕了,“肚子好饿……李大哥,我去用晚膳。”说着,也不等他回话,转身就走。有几次踩到小石子,还险些摔倒。
李赟见她仓惶逃走,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又觉得这样的她才有豆蔻年岁里的活泼,不似以往看见的,沉寂的如同老妪,他觉得,这才像个小姑子。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明明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为何这胆子就那么肥?李赟有些头痛。罢罢罢,她若真要去,自己就护着她周全吧。
如果说清水关是邕州城抵挡胡人的第一道关卡,那么峙阳城就是最后一道关卡。只要进了峙阳城,就等于打开了中原的大门。
峙阳城城墙坚固高耸,四周是险峻的山脉,易守难攻。连续十日,胡人集结了大军在城墙下叫阵,什么样的话都有。
“这两日胡人天天叫阵,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一文士看着下面的阵仗,担心的说道。
“城守大人,依我看倒不如随了那司马楚的愿开了城门罢!”另一文士说道。
“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城门一旦打开,谁还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胡人?华夏几千里沃土难道要拱手让人吗?”
城守杜大人看着下面的胡人叫阵,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紧锁着眉没有说话。
“九郎来了……王九郎来了……”有人叫道。
“王九郎……”在他经过的地方,众人纷纷行礼问候。王九郎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浅浅的笑容,轻轻颌首回礼。
“杜大人!”他在城守面前站定,双手一揖行礼。
“九郎……”杜大人侧身避过他的礼,双手一叉还礼。
王九郎和他并肩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乌压压的胡人,嘴角的淡笑渐渐的收了起来。
“大人……”有一小将对他行礼说道,“不如给属下一支人马,出城迎战便是!”
“袁将军万万不可!如今城中守军也只有千人之数,怎敌胡人万人之数?”
“难道就这样等死吗?”袁将军红着眼叫道。
杜大人身边的幕僚不再说话了,荒年中,军粮本就不多,司马楚命清水关守军撤走的时候,又在峙阳城中带走了一部分军粮。如今,这城中粮草也只能维持几日光景了,更何况还有水。
“哼!”有一人嗤之以鼻,“我早就说过,司马大人又手谕,让你们往后方撤,你们偏不听,如今被困,等到粮草吃尽,就等着胡人进城杀戮吧!”
“兴元先生难道要做那千古罪人?谁人不知,一旦这些强盗进了城,受苦的将是千万的百姓?兴元先生难道想做那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人?”蒋子敬反讽道。
“你……”兴元气极,“即便撤出峙阳城,那也是城守大人奉上谕而为之,何来千古罪人之说?”
“哼!兴元先生这是要陷郡守大人于不义吗?”
“你……”
“好了!”杜大人轻喝,转过身来对着王九郎说道,“九郎,城中粮草已然不多,守军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唯有撤军一途。九郎,我不能拿千余将士性命开玩笑。”他沉声说道。
“杜大人这话说的,你不能那士兵的性命开玩笑,难道就可以拿千千万万中原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吗?”蒋子敬冷笑着说道。
杜大人没有理会他,对着王九郎说道,“九郎,最多五天,五天后我便撤军。不然,司马大人不好交待。”说完,也没有理会王九郎,带着手下下了城墙。
“九郎,他这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亏你还送给他那么多粮食!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蒋子敬对着杜大人背后啐了一口,“鼠辈!”
王九郎看着下方的胡人,眉头微微拧起,良久,将目光调向了远方,轻轻的叹了一声。忽然,一支箭矢飞了过来,从蒋子敬身后突然蹿出一个人将王九郎用力往后一拉,幸而那支箭快到城墙上的时候,没了后力掉了下去。
“请九郎下了城墙。”暗卫对着王九郎说道。
王九郎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蒋子敬下了城。接连几天的急行军,让郑若吃尽了苦头。每日坐在马车中,颠簸的骨头已经散了架。就是一直跟在马车边的周珏,这几日话也少了许多。
还有两日就可到峙阳城。夜幕再一次降临,郑若和周珏坐在火堆旁吃着手里的干粮。李赟走了过来,对着周珏说道:“你能保证阿若不会受到半分伤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