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娘,那一夜真的是你在月光里弹着琴曲?”有人问道。
郑若饮了一口酒樽里的酒,淡淡的说了一声,“是。”
“九郎真的说你弹奏的曲子如天籁?”
“是。”
小姑子们努了努嘴,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若娘,你怎会那么大胆在那么多人面前奏琴?”有人酸酸的问道。
“唯报恩而已。”郑若再次淡淡的说道。
“听说,前几****跌入湖中,是王九郎跳入湖中救了她。”
“报恩?用一首曲子报答王九郎的救命大恩?”
“真真不知羞耻。王九郎的大恩,怎能只值一首曲子?莫不是她家穷困潦倒,拿不出金银财帛?”
“若娘,王九郎救了你,你怎么能只弹奏一首曲子?应该用一些稀罕之物感谢九郎才是。”
“若的琴曲便是这世上最稀罕之物。”
她的话一出,所有的小姑子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当着这么多名士的面说自己的琴曲是当世稀罕之物。
众人愣了一下,各个都掩嘴笑了起来。
“这个若娘怕是个疯癫的,尽说疯话。”有人嗤之以鼻。
“有什么了不起……”也有小姑子见郑若的反应始终淡淡的,不冷不热,觉得自己的热情没有得到很好的回应,心中都有些不喜。纷纷将屏风给拉上了,不再理会她。
郑若也不在意。她将屏风稍稍往一边挪开了些,这样能够清楚的看到上面的人。
王九郎坐在最上首的中间,左边是谢炎,右边也是一个少年,却是郑若方才没有见过的。但是能够坐在王九郎身边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那少年长得亦是不俗,轻袍缓带,长发披散两侧,也是少见的美少年。这宴厅里坐着这三个少年,夺去了所有人的光芒。他们脸带笑意,拿着酒樽,和另外的少年高声阔论。
有谁能够想到,这样高高在上如同神仙一般的人儿,居然是披着人皮的狼?
郑若又想到了那个死去的晚上,那样的屈辱,恐怕她再活一次也无法磨灭,让她想尽一切办法忘记,却怎么也做不到。
她拿着酒樽的手,有些颤抖。眼眸中已经泄露了她心中的仇恨,这让她原本就明亮的双眼更是明媚了几分。
像是感受到郑若的目光,王九郎微微转过头,往她这边看来。看见她双眼中那浓的化不开的恨意,微微一愣。还未明白过来,就见郑若遥举着酒樽对他一笑,而后饮尽。彷佛刚才她眼中的恨意,只是他眼花了而已。她不知道,饮了酒的她,两颊酡红,这么笑着,真如三月里的花灿烂开放。凡是见到她这个笑容的人,都呆呆的愣在当地。王九郎也是。他见过各色各样的女子,却从来没有一个如她这般……这般特别。对,就是特别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恰如其分。
“九郎,发什么呆?快快,我都辩不过他们了。”王九郎右边的少年拉着他说道。
王九郎对着郑若一笑,收回了目光,和那少年一起再次高谈阔论。
“你看,你看,王九郎对我笑了。”郑若身边响起了小姑子们惊喜的说话声。
“哪里,王九郎是对我笑。”
“明明就是对我笑。”
郑若将屏风重新放好,挡住了外面。
这些小姑子只知道他的外表,有谁知道他实是披着人皮的狼?
郑若冷笑。
不一会,郑若觉得宴厅中有些气闷,便让侍女带着出了宴厅。
郑府虽说也是望族,可毕竟和荥阳郑氏隔了几代,已经算得上是旁支了。更何况听说当初来到辽西的家主其实是与荥阳郑氏起了冲突,无奈之下才搬至这里。虽说经过几代的经营在这里算得上高门大户了,但是没有荥阳郑氏的支持,总归是差了一些。郑府的庭院就比不上谢府。
在凤凰城,说起世家大族,人们首先想起的便是谢府。如今来了个琅邪王氏的王缙之,恐怕谢府要往后靠靠了。
郑若在花园里走着,路过一个小湖,借着月光坐在了一旁的大石上。这块石头颇大,形状古怪,却极为平坦,就是睡下一个人也不在话下。上一世,她听石越提过太湖大石。莫不是这块就是?
如果真的是太湖大石,由太湖运至辽西,千万里的路程,花费定是不小。由此可窥见谢府的财力。
太湖,上一世听石越说起过,那是个鱼米之乡。有吃不完的米粮,用不尽的财帛。石越每每说起,总是无比神往。
就在郑若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阴影投在身上,月光被遮了去。郑若回过头,看清来人,一时怔愣。
“小姑子,某可曾得罪于你?”来人嘴角噙着笑,清风朗月也似。即便郑若心中有恨,也被他的笑容给夺了魂去。
得罪?
不管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王缙之。
只见他,面如月,眸似海,眉横远山噙春晖,潇洒,俊雅,温柔。凡是你能想到最好的词,都可以用在他身上,却不及十分之一。最要命的是他微笑时,右脸颊处有一个酒窝,像是盛了醉人的酒,望之便会沉醉其中。
他披了一水的月光,笑盈盈的望着她,双眸清澈见底,带了些微好奇和探究。
“小姑子,某昔日可曾得罪于你?”他笑着再问。
郑若从大石上站起身来。心中暗道,你对我所做的何止得罪二字?只是,她的面上不露半分痕迹,对着他一礼,笑着反问,“九郎为何如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