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生气了?”林三娘推了推她的肩膀,轻轻哄道,“好了,别气了。阿姐这是跟你闹着玩呢。说实话,我看出来了,这王缙之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吗?郑若怔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声,道:“一往情深又如何?阿姐,我与他本就是云和泥的区别,不可能在一起的。”
林三娘眉头微蹙,“阿若怎可如此贬低自己?”
“琅琊王氏啊,阿姐,我只是个平民怎配得上如此显赫的他?”
“你喜欢他吗?你不是说过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儿这句话吗?那此刻你又在烦恼什么?与我而言,喜欢便喜欢了,不管是这喜欢是一时还是一世,吾只愿开心便足以了。”
郑若苦笑了一声道,“阿姐,我……我其实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洒脱。”也许正因为有过上一世的伤害,这一世要么不爱,既然爱了便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只是,她低头,人生不过一程一时,人与人之间又有多少热热闹闹的以后可言?她没有信心,更何况,这人是上一世让自己死去的凶手?头一次,郑若迷茫了。
林三娘微微叹了一口气,摸了模她的长发,道:“好好歇着,别想那么多了。”
“嗯。”郑若乖巧的点了点头。
的确是自己想多了,上一世的时候,王缙之回了琅琊之后,就没有再回辽西。后来,胡人踏破贺兰关,清水关,辽西被石虎所占,自立为王。再后来,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是石虎派人掳了当时已经名满天下的他,也就是自己死的那年,自己才再一次见到他。那时,石越因为投效石虎,胸中有些墨水。石虎便让他招待王缙之,让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势必让王缙之效力于自己。石越将他接到了自己府中,整日陪他饮酒作诗,找一群还算得上文人的蛮子们陪他,游说他。奈何,王缙之始终不为所动。石越为此很是苦恼了一阵子。
到最后,自己糊里糊涂的就进了松涛居,后来就被他给欺负了。
其实现在细细想来,那一晚,先是郑茹来到自己院里说了一些话,不一会就有人进来禀报说石越喝醉了。郑茹当时就说让自己亲自去寻一寻。那时石越已经很久不曾到自己院子里,郑茹正是以这个为由,劝自己亲自去寻找,好增加和石越相处的机会。
细想过来,那一晚,不管是郑茹也好,那个来报信的侍女也好,甚至是自己一直比较相信的环儿也好,都是石越或者说郑茹一早就算计好了的。让自己被诱着一步一步往陷阱里跳。而王缙之占用了自己的身子,处于理亏之下,也许就答应了石越的要求,留下来辅佐石虎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诡计。可惜,自己却因为心心念念着要与石越亲近一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然而,石越恐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以王缙之如此高傲的品性,怎会接受这样的威胁?有一点她非常疑惑,以她对王缙之的了解,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欺负一个弱女子?还以这种不堪的方式?
事实上,郑若并不知道。上一世,她自杀了之后,王缙之抱着她的尸体忽然仰头大笑,抱着她的尸体,不顾石越和石虎的阻拦,一步一步往城门走去,石虎气极败坏之下,命人弓箭手万箭齐发,生生的把王缙之射成了一个筛子。
琅琊王氏是天下第一大的士族,是真正的名门望族。世人传说“王与马共天下”,足可见琅琊王氏的显赫。
琅琊王氏祖宅,足足占地一千多亩,前为巨石砌成的碉楼,两座碉楼之间有吊桥,外围了巨石砌成的城墙,城外流淌着清澈的河水。这俨然已经是成了一座小城,且防御比起琅琊城来还要坚固几分。
城内住着的族人不知凡几,听说就是门客都有还几百,恐怕就是王侯也不过如此了吧?
五月底,天色黑的如同墨汁一般浓郁。有一辆小车从城外悄悄的进了王氏族内,在放置杂货的院子里停了停,到了外院门客居住之处。不多会,有一人上了马车,又往内院驶去。一路上,关卡颇多,严如皇宫守卫一般,盘查不少。因为有人亮出了信物,倒也一路通行。
到了王氏族长也就是王缙之口中老祖的院子的时候,到底还是被拦了下来。如今族长病危,下一任家主并未选出,整个王氏一族风声鹤唳,对于要进族长院子的人盘查比起以往来要严了不知多少。
护卫们挑开了帘子,将手中灯笼凑近看了看,随即堆起笑脸,躬着身子赔笑道:“原来是明镜先生啊?失礼,失礼。不知先生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被称作明镜的男子,约莫四十上下。轮廓鲜明,鼻梁高挺,双眼深邃,光芒内敛。一眼看去,就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听见护卫的问话,原本轻阖的双眼微微掀开了一条缝,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家主召见,我怎知是何事?不如你随我进去问问?”
护卫腰弯的更低了,脸上笑容更盛。
“先生说笑了,我哪有那个资格去面见家主?”他顿了顿,有些疑惑的说道,“不过,白日里家主刚刚召见过先生,此刻,家主已经歇下。不知,先生……”
他的话留了一半,明镜却是听懂了。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倒不好硬闯进去了,不过,到时若是因为我没来,家主出了什么差池。这个责任我可不担的。”说着,就让马夫掉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