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有“咯吱咯吱”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九郎……”一声清冽的叫唤,突破女子的重围传到了王缙之的耳边。他连忙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外面,有一蒙面的女子站在车辕上,对着他招了招手。虽然,她蒙着面,可他感觉她在笑。王九郎不知为何,脸皮就有些薄,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九郎,可要我载你一程?”女子笑着问。
王九郎想也不想,拨开身边女子包围圈,努力向外挤去。那些围着他的女子,一听他要离开,围得更紧了。有些放开胆子,伸手在他身上摸了起来。若是摸到他的脸,就会有人高兴的尖叫起来。看着那一只只或白或黑或粗糙或细腻的手,向自己伸来,王九郎只觉得像魔物一般,想要逃避,偏生又躲不过去。他的耐心也快告罄。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大喊,“再不让开,马车压过来,压死,压残,不论!”声音清脆,她一喊,周边的护卫也跟着喊起来。一声声的回荡在街道上,那些女子,一听,避开了些许。
那车辕上站着的女子,忽而跳了下来,往这边走过来。她如同一只高傲的公鸡,有些得意的走过来。王缙之奇怪自己脑中怎么会将她比喻成公鸡,还是一只打了胜仗一般趾高气扬的。就在他疑惑自己奇怪的心思的时候,手腕一暖,低头一看,一只白皙的小手拉住自己的手腕。目光落在相握的手上,他一时有些发愣,傻傻的跟着女子往前走,傻傻的跟着她上了马车。
忽然身子一晃,他才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动了。
“九郎……”
“九郎……”
“王九郎!”
外面传来那些女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有哭泣的,有欢喜的,有不舍的,声声饱含深情。
坐在马车里的王九郎身子一颤,一种恶寒,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身边的女子忽然“扑哧”一笑,“看这仗势比起在凤凰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王九郎抬眸去望,眉心微微一簇,开口问道:“平阳郡主……你……究竟是何人?”
“你觉得呢?”
她的双眸幽黑,仿若一汪深潭,不见底;又仿若夜幕上的寒星,闪亮发光。她悠悠的望着他,目光温柔似春水。他在她的眼底,看见一抹熟悉。事实上,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熟悉。
趁她不备,他突然伸手去摘她脸上的面纱。可她却像是早就算到一般,头微微一偏,就躲了过去。
“九郎,到了。”她没有生气,笑着提醒。他掀开帘子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家门口。对着她点了点头,行了礼,说道:“多谢。”
“不客气。”女子的双眼微弯,他知道,她又在笑。
她彷佛很喜欢笑,就这么短的相处时间里,他看见她笑了多次了。他弯着腰,就在快出马车的时候,他忽然回身一探,又要去揭她的面纱。突然横空出现了一只手,挡住了他。他回头去望,这才发现马车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女子坐在角落里。她挡住他之后,只是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说,“急什么?”
读懂那个女侍卫的目光,王缙之再次一愣。他疑惑的看向平洋郡主,平洋扑哧一笑,“九郎还是以前那个九郎,想做便做,也不管会不会孟浪了。”
王缙之看着她的双眼,“你以前认识我?”虽然是问句,可是口气却是肯定的。
他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睛对他俏皮的眨了眨,笑着说道:“你觉得呢?”
王九郎知道在纠缠下去,也问不出个结果,对着她点了点头,一撩一摆,跳下了马车。
平洋郡主掀开了车帘,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了门,才收回目光。
坐在角落里的女子看她的样子,摇了摇头,有些不赞同的问道:“你这故弄玄虚的到底要做什么呢?”
平洋没有回答,对着她笑了笑,敲了敲车厢,马车又咯吱咯吱的往前走去。
王缙之走在自家院子中,吸入牛毛的雨丝落在雨伞上,汇聚成一条水线,蜿蜒而下,滴落在石板上。院子中有一湖泊,他让童子拿了鱼竿,收起了雨伞,走近了水榭。童子将鱼竿拿来,递给他。鱼竿一抛,“啪”一声落在湖中。他看着雨滴落在湖面上,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恰如他此时的心湖,被那个平洋搅的乱了心境。
她,究竟是谁?为何……为何她的生意,她的双眼,是如此的像……阿若?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湖面上,看见了那一个早上,她拿剑刺自己时的凶狠和怨恨……心,猛地一缩,痛侧心扉。
浮标动了一下,他用力提起鱼竿,一尾鲤鱼活蹦乱跳吊在鱼钩上,随手取下,仍在鱼篓里。童子将蚯蚓挂在了鱼钩上,他又将鱼线抛进了湖中。
他叹了一声。纵使她差点杀死自己,可是,他依旧无法恨她。为什么?湖面上幻化中郑若的样子,一会又变成了平洋蒙着面纱的样子。他的眉心再次拧成了个结,很奇怪自己这样的想法。为何会总觉得这两个人会像?
是了,是眼睛。两人同样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不过一个沉静无波,好似枯井一样,再细看,有一种浓的化不开的怨愤;另一个,明亮的好似繁星,清澈的好像山涧。一样的美丽。
蒋子敬撑着伞走了进来,童子接过他的伞,他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一边往里走,一边抱怨的说道:“这绵密不绝的雨,真真是两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