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许这便是姻缘吧……
“小妹,我听说明日你便要去建康?”
郑若点了点头。郑瑾潇看着她,心中虽然不赞同,她为了王缙之再一次涉险,却也无可奈何。
“你此一去,万万小心才好!”
“喏。”
“你放心,阿爹我会照顾好的。”
郑若咬了咬下唇,哽咽的说道:“大兄,是我不孝。”
郑瑾潇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傻瓜。你好了,我和阿爹就都放心了。”
郑若点了点头。
郑瑾潇离开之后,郑若一夜没睡,趴在王九郎的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整晚。第二天,天还未亮,她便起身,柳絮已经准备好了包袱,在门外等着她。
影一和林三娘已经打扮成一对农人夫妇在大门口等着,郑若过去的时候,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除了王明,蒋子敬,还有她的父兄之外,王缙之所有的手下都来送行了。一个个脸上都有些肃穆,对于她一个女子孤身赴建康,心中不得不钦佩。此刻的他们,是真的相信,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有着敢闯胡人大营的胆魄的。
对着送行的人福了福,她跳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牛车,林三娘跟着进来,影一坐在车辕上赶车。
牛车比起马车来,要慢的多。走了七天之后,建康的城池终于出现在眼前。郑若掀开了帘子,看到城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守城的士兵比起以往来多了一倍不止。对于每一个进城的人,搜查的十分严格。
一旁的城墙上还贴了两张海捕文书。看着画像,郑若觉得有些眼熟。影一将牛车赶到了路边,压了压草帽往城墙走过去。
不一会,他黑着脸走了过来。
“女郎,贴的是你和九郎的画像。”
“嗯?”郑若不解。
“上面说你们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什么?”林三娘惊诧的叫出声。
她知道司马皇族的人有些无耻,可无耻到这种地步,也可以说一种奇葩了。怎么能颠倒黑白如斯?郑若气极反笑。
“司马思倒是好的很!”她恨的牙痒痒。
“女郎怎么办?”影一问道。这样一来,进城就麻烦了,“不如等天黑了,我们再进去?”
郑若看了看城墙上的布防,再看着城墙周围等着进城的难民,还有一路上不断往这边涌来的难民,摇了摇头。
“到了晚上,这里的戒备只怕会更严了。即便你和三娘两人武艺高强,可带着我却是一种累赘。”
郑若沉吟了片刻,冷笑了一声,招了招手,让影一走的近了些。她在影一和林三娘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听说,北方那边,已经被胡人全部占领。这几天,往这边涌过来的难民是越来越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很多人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居然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城中难民已经人满为患,城守下令,凡是拿不出路引的,一律不准进城。
城门口哀嚎一片,破口大骂者有之,被士兵一刀砍了之后,难民们老实了很多。可是,还是一个个的守着,不愿离开。万一,大人发了慈悲心,让进了呢?只要进去了,讨到一口饭吃,就能活了。
城墙跟角或坐或躺着许多流民,恶臭阵阵,苍蝇蚊子乱飞。城墙边上贴着的两张海捕文书,已经被臭鸡蛋,菜叶什么的扔的看不出画的是什么样的人。人们一听说,这一男一女是胡人的奸细,都恨不得上前撕了,再狠狠的踩在脚下。
也有人认识的,不得不发出一声感叹。谁人能想到谪仙一般的王九郎其实是胡人的奸细呢?
有知道内情的,也会替王九郎愤愤不平。琅琊王氏,名满天下的名士王缙之怎会是奸细?当初若不是有王九郎在,当今圣上又怎会坐上那至尊之位?
只不过,如此慷慨陈词的人,在出了酒肆之后,会突然遭遇暗杀,死的不明不白。时日一久,再也无人敢为王九郎说上一句话。
有志气抱负的人,再也不妄论政事,玄学更是繁盛起来。那王家子弟,因为出了王九郎,这几日都低调许多。在朝为官的王家子弟,时不时会被圣上找个由头痛骂一句。
石虎在北方虎视眈眈,因为隔着长江天堑,倒是一直奈何不了南边。司马思占据了半壁江山,没有了手握重权的王九郎,浑身舒泰。
然而,司马雅和寿王依约暴毙而死。
司马思想到王九郎已经离开朝政,自己却还是不得不受他威胁,将自己的弟弟妹妹暗杀,心中恼恨的很!
这股怨气,司马思悉数出在了王家身上。一时间,朝野上风声鹤唳。许多王家子弟纷纷落马,有时气极,他还会跑到王府痛斥王洵一顿。
建康城门口,进城的人排了长长的队伍。三五两马车夹杂在其中,在一辆最大最豪华的马车上,一个男子,翻看着手里的情报,对于上述的情况,脸上丝毫不起波澜,只一双狭长的凤眼如同淬了墨一般黝黑,隐隐的流转着血色光华。
这是个双十上下的青年,鬓若刀裁,鼻如刀削。他双眼轻阖,掩盖住了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看完这些情报,身旁伺候的小厮从暗格中拿出一个铜盆,点起了火,男子将手中珍贵的越州纸点燃,扔在铜盆里看它们烧的干净。
烧完,小厮掀开了车帘,让车中难闻的味道散出了些许。男子的目光随之转向外面,城外植了一大片柳树,绕着护城河,柳枝婆娑着河面。可惜,那些柳树的皮,已经被难民们剥吃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