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舅舅姨妈们出于何种目的,她想,外公疼爱她的事实是毋庸置疑的。为了一位曾经如此爱护自己的亲人,保住他毕生的基业,她谈笑然义不容辞。
小姨还说,她因为外公辞世,打击太大出了意外,才会失忆。虽然忘了一切,并没丧失基本的生活能力和生活常识,而且在接触愈多的人事物后,脑子里也开始有些过往的片断闪显。
当然,这一点,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即使不清楚失忆前的自己到底什么样,却隐约觉得,她必然不是一个任人摆步、逆来顺受、胆小怕事的人。
“小然。”
身后传来小姨着急的叫唤声,谈妙然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长发,举目远眺。
天尽处,那座被誉为“东方之珠”的海港之城,遥遥可见高楼林立,繁华如斯。
不知为何,从听说要去那里寻找投资商开始,她心底就有一种莫名的雀跃,愈发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那片土地,这种感觉仿佛是盼望了好久好久,终于美梦成真,得偿所愿。
越来越接近时,她仍无法忆起,那里到底有什么,冥冥中如此牵动着她的心,宛如船头翻滚的白色浪花不断拍击着船壁,激动,甜蜜渴望,又酸涩无奈,更有些忐忑不安。
与此同时,船上的一间贵宾厢中。
乘务小姐送上旅程配餐时,殷情无比,末了还主动探问男客人的旅游意向,毛遂自荐想做岸上导游。
其中一位男客人好笑地看着乘务小姐,一边大口享用美食,一边顺势问了下去,言谈间风趣幽默,逗得姑娘巧笑连连,气氛愈发旖旎。
“那汪先生的朋友,是否也愿意加入?”
女孩终于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名男子身上,眼中的光芒更加热切。
比起亲切善谈的男子,这位从上船后,就一直静静坐在一边,埋首于平板电脑和厚厚资料堆中的男人,更加俊美迷人,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久居高位者独有的矜贵气质。一身纯手工剪裁的黑色西装,钻石玲珑袖扣彰显着低调的奢华,更为他不言不语时的冷漠疏离,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神秘魅力,愈发地勾人心魂。
此时,他似乎根本没听到女孩的殷切询问,仍然认真地研究着电脑里的图表。女孩尴尬地缩回身子,求助般地看向善谈男子。
男子一笑,秉持为美人服务乃人生一大乐事的宗旨,唤了声好友,“爵?”
男人微低的眉眼,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看向旁边的女孩,当那双深邃如海的黑眸迎来时,女孩只觉得瞬间被人慑走了魂魄,无法动弹。
“抱歉,我们已经在港城居住了五年,暂时不需要您的服务,谢谢!”
黑眸中冷芒一闪而过,客气到有些刻板的语气中,透露出浓烈的冷淡疏离,教人再不敢造次。乘务小姐纵然芳心怦然,也不得不识趣地离开了。
善谈的男子不由讪讪然地说,“爵,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汪家豪,我们不是出来旅游。”
汪家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我们也不是出来公干,你就不能放松一下。”
“不行。要拿到港城的博一彩经营权,我必须再增加晟皇和珺月的营业额至少五个百分点。”
“顾西爵,你疯了!晟皇和珺月已经是港城酒店业的后起新秀,你要再争生意,非跟黑龙组的人又打起来不可。铁家的那个二小姐铁姝芹,可不是好应付的。”
男人终于放下手中的电脑和资料,微微舒展健硕的高大身躯,靠进身后的黯金色椅背中,单肘支在木质扶手上,一只金柄的派克签字笔,在指间灵活地翻转着,双腿放松地交叠起来,看似颇为惬意。
“铁家若非靠着黑龙组大小姐的面子,早就被组里的老家伙灭了。对于一头末路之狮,何惧之有!今时不同往日,做生意靠的是头脑,不是打打杀杀的拳脚功夫。”
然而他吐出的话,却犀利得可怕。
汪家豪自知说不过好友,换了话题,“既然如此,今天你明明可以跟冬儿求婚,结下慕容家的这门亲事,就能帮你顺利拿下经营权,如此便宜省事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抓住?你跟冬儿已经交往五年了,她又那么爱你,娶她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你还在犹豫什么?”
顾西爵眉心微蹙,蔷薇色的薄唇一点点抿紧,透露出明显的不悦,墨黑的眼眸变得愈发深黯,似是被人触及了不可僭越的底线,怒意勃然。
“博一彩经营权考察的是经营者的实力,不是这些不着边际的人情关系。况且,婚姻不是用来交换商业利益的工具!”
如此铿锵有力的立场表态,语气执拗得不容人辩驳,话里那一丝与其一惯严肃理智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的浪漫主义色彩,矛盾却也和谐如一,丝毫无损于顾西爵那慑服人心、成熟稳重的男性魅力,更令人印象深刻。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他微微敛下几分气势,淡声道,“家豪,冬儿的母亲刚刚亡故,并不适合谈婚事。”
汪家豪自知刚才问得也过于尖锐,触到了好友的底线,也缓下了口气,但仍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爵,慕容家在澳门赌城的实力地位,也排在前三甲,结成合作伙伴,在评审员面前还可以加分。我知道你不想靠人情关系牟利,但冬儿和你都五年了,没有爱情,也有感情吧?”
顾西爵眉心一蹙,没有回答,指间翻转的金笔化成一片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