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原来爱情,并非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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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原来爱情,并非姹紫嫣红(2)

一个发青的野果被丢过来,那边的笛声停下,有清朗的声音响起:“肖,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这几个散在世界各地的难得有机会在上海碰个头,好心邀请你过来一聚,你迟到也就算了,居然还在那里胡说八道。”

他呵呵笑起来,站起身舒展身子:“来见见留白,我今天带来的贵客。这妹妹讲话有点直,怕她一会儿刺激到你们,所以先把丑话说前头。好让她等会儿没得说。”

我被他推到身前,只好隔着水池向那几个男人点头致意。台上的人对肖招手,“你还不给我过来,今天这个唐明皇,怎么都该你来。”

我吃惊地瞪着他:“你也会唱昆曲?”

他拉着我走过侧旁的曲桥,然后上台去,对站在台下发呆的我眨眨眼:“留白,你可是天大的面子啊,也就是为了博你一笑,今天我豁出去了。”

清雅的乐声又响起,他在台上扬眉低唱。

不劳你玉手纤纤高捧礼仪烦,只待借小饮对眉山。

俺与恁浅斟低唱互更看,三杯两盏,遣兴消闲。

我的天哪!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这个男人站在台上居然艳光四射。明知道这个词有点问题,可是这一瞬间,我唯一能够反应出来的只有这个了。

震惊让我一直保持完全说不出话来的状态,直到肖走下台来用手敲我的脑门:“留白,你不是被刺激得傻了吧。”

另几个男人也走过来:“觉得如何?”

我回过神来答他们:“我很少听昆曲,不过刚才在院子外面听到你们唱了几句就让我不由自主进来了。实在是好,光是听着就让我感觉眼前繁花似锦似的。”

他们几个互相望了几眼,我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会评价,胡乱说的。”

那个唱杨贵妃的男人突然笑了,用手肘拐了一下肖:“不容易啊,你小子还能带出来这样的,这次是不是来真的?”

“一边去,别吓着留白。”肖轻描淡写地拨开他的手,那人却不依不饶,对着我笑道:“留白啊,这是肖第一次在我们之外的人面前开嗓,很珍贵的,你刚才有没有录音?”

“……”我哑然,实在不知道如何接口。

“走了,留白。”肖伸手拉住我,我被他拖着往外走去,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你的朋友们没关系吗?”

“不用管他们,这些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太闲。如果呆得久了,他们就会开始胡言乱语,我怕你到时候受不了。”

一直到坐上他的车我心里还在念,其实最闲的人就是你吧?玩的东西都那么另类,你们这群人,从头到脚就写着纨绔子弟这四个字,我是走了什么霉运才会跟你们扯到一起?

车子顺原路返回,肖开口问:“留白,现在感觉好点了吧?”

我吃惊地瞪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被这一连串的出乎意料占据了所有心思,刚才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的确舒缓很多。

“这个表情很可爱,留白,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老是用冷冰冰的脸对着我,现在多好?你真是让我越看越喜欢。”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侧脸和刚才在台上他光彩夺目的印象重叠,我竟然不争气地移开了眼神,不敢直视他。

为了缓解车厢内沉默的怪异尴尬,我又开始没话找话说:“那些人是谁?你们闲时都这么消遣?”

“都是老朋友了,不过难得聚在一起。知道我们在唱什么?”

“知道,唐明皇,杨贵妃,你们在唱长生殿。”

他微笑:“喜不喜欢?唐明皇专宠杨贵妃,三千宠爱集一身。”

我摇头:“那又怎样?和他的江山比起来,最后不过是婉转蛾眉马前死。”

他侧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女人要懂得享受男人的爱护。留白,你想太多,会过得很辛苦。”

楚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荡。

“让我照顾你,不好吗?你太倔强,会过得很辛苦。”

我的手不由自主抚上心口,徒劳地想压下翻腾而起的酸痛感。没用的,都是没用的,从来都是江山美人,哪里会有美人江山?就算是坐拥天下的唐明皇,到最后都会放弃他爱的女人,历史就是明鉴,我这哪是聪明,面对现实而已。

车子突然停下,肖的双手扶上我的肩膀:“留白,别再想了,你才多大,别弄得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看透人生好不好?”

我愣愣地看着他,太可怕了,这个男人看得透我的心思!

怎么办?应该离他远远的,可是这纷繁复杂的一天让我受够了,我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全部土崩瓦解,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我徒劳地用手去遮掩,但是泪水越来越多,根本控制不住。

肖在那里轻轻叹息,“来吧,我的肩膀借你靠一靠。明明跟别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非要装得自己是个神力女超人。”

我软弱地用手抵住他,声音夹杂在呜咽中,无地自容。

“你让我一个人……一个人待一会儿,十分钟就好,不用,五分钟就够了。”

下一秒钟,我被这个男人强硬地拽到怀里,他的声音跟刚才唱出曲折委婉唱词的时候截然不同,那样斩钉截铁:“你别想了留白!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一个人待着痛哭流涕的。”

换了其他女人,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幸福得晕厥过去?可是这一刻的我,心里挣扎痛苦,全都是楚承独自立在那里样子。喉咙哽咽剧痛,差点叫出楚承的名字来,这个怀抱不是我要的,这个安慰也不是我要的,可是我唯一要的那个人,竟然是我一定要放弃的。

泪水更加疯狂地涌出来,我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我从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痛哭流涕过,车厢里低低回荡着流畅华丽的歌剧唱段,伴着我气息紊乱的抽噎声,说不出的怪异。许久之后我才慢慢停息下来,抽出肖放在我面前的面纸,不好意思地擤着鼻子,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对不起,我太失态了。现在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没关系,也不是人人有机会看到美女在面前这么真情流露的,我感觉很幸运。”他顺从地开动车子,一边微微笑着调侃我。

我从纸巾后面抬起眼睛:“肖,今天谢谢你。”

“这倒不用,哭完了?来说说你的打算吧。”

“打算?”我疑惑。

“当然,今天这个情形你都看到了,楚承对你很执著啊,我看接下来有得热闹,你不是一点打算都没有吧?”

如果是今天之前的我,一定会硬邦邦地抛过去一句“不用你操心,这是我的私事。”可是今天晚上,如果没有这个男人,我多半会伤心欲绝到不能自拔,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改变口气,慢慢道:“我已经明白和他是没可能的,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妹妹的婚姻幸福。”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留白,楚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过。不过就我对他们的了解,如果这件事情继续纠缠不清下去,很快就会有人出面了。他们可不会像我这样见到你就神魂颠倒,马上就缴械投降了。”

肖虽然用的是玩笑的口气,可是听在我耳里却说不出的冷酷。我忍不住开口反驳:“你们净可以把我想成那种纠缠不清的女人,事实会证明一切,我之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至于是不是相信,随便你。”

“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他突然放缓车速,然后叹气:“我是不相信楚家那为爱发疯的小子,早知道他爱你爱得这么死去活来,今晚我真该对着你通宵唱曲算了。”

我抬起头,诧异于他的回答。夜色浓重,我家小区门前灯光昏暗,但是楚承那辆雪白的车子在暗处仍然显眼非常。我倒抽一口冷气,突然感觉晕眩。

肖把车停下,拍上车门独自往楚承的车走去。我用力拉车门,这该死的东西却每次都纹丝不动。我心里惶急,手忙脚乱地在中控台上找控制键,一通胡乱按下去车上不知有多少机关被我打了开来,最后我终于听到门锁弹开的声音,立刻推门下车向那两个男人跑过去。

“你到底在想什么?明知道这样行不通,就算是为了让留白少受些痛苦,你也应该面对现实,做你该做的事情,楚家不是以果断干脆出名的吗?怎么有你这样的人物。”

肖的话让我在他们身边停下脚步。

楚承并不答话,只是望着我,向我伸出手来:“留白,你过来。”

他的声音沙哑,脸颊上淤青尤在,我心痛得无以复加,只想奔过去拥抱他。可是手臂被肖一把拽住:“留白,你刚才说的话已经忘记了?”

我顿住身子回头望他,肖的手坚定而有力,理智重回大脑,我软弱地低下头,沉默了。

“你放开她,明天我会回去和我父亲交涉,这个婚事我要取消,你们袁家的人,别想威胁我和留白。”楚承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来,我茫然而震惊地抬起头来,一时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一声嗤笑从肖的嘴里发出来:“你说放弃就放弃?哪有那么简单?袁家已经开始收购你们所有家族企业在国内的股份,你父亲就等着婚事确定与我们联手夺回龙头地位了,这个时候你说要放弃,恐怕你父亲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他会对付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楚承的脸色瞬间惨白,双手握拳,竟然微微颤抖,我再也忍不下去,用力挣脱肖的掌握,走上前去站在他们两个中间。

我开口:“肖,你不要太过分!”

他有些吃惊,皱眉看我:“留白,你明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我懂!”我悲哀地回答:“可是楚承是我爱的男人,我爱他,所以不希望他难过,不希望他受伤害。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对待他,我会受不了。请你先离开吧。”

肖的脸色变得铁青:“楚承,你听到没有?这个女人在保护你!如果你真的是个男人,就不要让她卷进这趟浑水里了,你守不住她,只会让她受伤害,现在还要她站在你前面替你说话,如果我是你,早就没脸见人了!”

他一口气说完,根本不等我们有任何反应掉头就走。沉闷的拍门声过后,黑色的车子眨眼消失在夜色中,四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我不敢回头看楚承的表情,只有呆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后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脖颈,楚承的声音低低响起:“留白,我刚才一个人坐在车里,有很多疯狂的念头冒出来。我想把你带回潮州见我的父亲,我想过如果他坚决不改变主意,我就带着你和茉莉去国外,再也不回来,我甚至想让你生我的孩子,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你会离开我。”

“嗯。”我哑声应他:“你也说了,这些念头都很疯狂,所以都是行不通的。”

他不作声,双手慢慢环住我的身体,低头贴住我的脸,半晌才开口:“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照顾你,没想到,真正给你带来伤害的人竟然是我。”

不要回头!我心里有声音疯狂叫着,事以至此,再拖下去只是徒增两个人的痛苦而已,肖说得没错,长痛不如短痛。我艰难地开口:“楚承,我要上楼了,你明天,一路顺风。”

没有回答,身后一片死静,我咬牙离开他的怀抱,向前迈步。没错,我就是那个和王子共舞一夜的灰姑娘,现在十二点了,该回家了,该穿上我褴褛的旧衣,带着颗受了伤的心,慌慌张张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