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秋)
在方华下葬的一个月后,余侠从滦海打来电话。
“郝放,我们总觉得方华死的蹊跷。因此我和春艳一直在给齐晓红打电话。齐晓红说,八成是秦刚逼死的方华,虽然没有证据,但在方华死前,她听到过秦刚在电话中和方华通过电话,她隐约听到秦刚对她有过威胁的话。”
“你没问问她,秦刚是如何威胁方华的?”
“我问了,齐晓红说只是从他的语调上听出的,具体说什么她也没有听清,他声音压的很低。不过齐晓红现在已和秦刚离婚了。”
“离婚了?为什么?”
“她没有明说,但她也是表达出那个意思,你和秦刚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怎么能和你的仇人在一起生活呢?”
“你倒会替她分析啊!”
“你以为齐晓红真的喜欢秦刚?他是在恨你,有意把自己嫁给你的仇家的。你就不反思一下你是不是对齐晓红也有很多做的不合适的地方?”
“原来我对齐晓红有所愧疚,现在,没有了,我一点儿也不欠她的了。现在,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人家齐晓红从十五岁就跟着你,一直到二十四岁和你结婚那是何等的痴情?”
“你别说了,你再说她,我就挂电话了。”
“我不说她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眼下的打算就是琢磨一下秦刚,你要是在滦海有些什么线索也告诉我。对了,你在镇教办工作怎样?”
“我已经不在镇教办了,我又回到了坊中,和春艳在一起教书呢。”
“怎么回事?不是厌烦教书吗?怎么又回去了?”
“我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教办的那种工作环境也算是沾点官味儿了,沾点官味儿的场所我才是最不适应的,这在今天才知道,我天生就是教书的命。官场那些巴结逢迎,趋炎附势的做法,我还真不会,那种做法比教书可是难多了。我还是老老实实教我的书吧。”
原来余侠调到镇教办后,才发现,他在教办完全就是一个边缘人,任何人都可以轻视忽略他,苦事累事首先想到他,好事清闲的事情却把他忘个一干二净。
教办的老师清一色的男子汉,虽然他年龄不是最大的,但由于去的晚,按规矩就是教办当之不愧的小角色,被众人使来唤去。众人闲聊也好,讨论正事也罢,对他的话总是置若罔闻,从来不会引起注意。他只是看着大家有说有笑,无法融入大伙儿的圈子里。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接近镇的教育权力中心。所有的人都对教办主任大献殷勤之道。而他不用说给教办主任献殷勤,想献,人家都不会给他机会。看人家和教办主任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他连称呼都不知道如何叫,叫主任太生分,整个教办都不这样叫。叫老兄没有这个资格。什么都不叫又觉得不礼貌。
不知道叫什么,就躲着主任。两人之间变得更加生分起来,不但余侠见到主任感到说不上话儿,即便是教办主任看到他也是无话可说。
原本以为来教办是求得一个清闲自在的,没想到非但不觉得清闲自在却是一种无所适从的紧张。他这才觉得自己的并不适合在官场上混,教办虽然还称不上真正意义的官场尚且如此,到了真正的官场中的话,他如何能适应呢?
在第二学期他就和教办主任提出想回坊中的想法。既然想从教办往下面调教办主任当然会卖他个顺水人情,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余侠这番经历郝放当然无从知晓,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老同学。一块儿从师大毕业出来,即便是自己连遭挫折,最后还是弄了一个大学校长当当,而他一直就在教学第一线一教就是十几年,自己没有给老同学帮上什么忙,而且差一点儿就被秦刚那小人所利用。想到这一点,对余侠说道,“余侠,要不要我再和滦海的老同事们说说给你再调调工作?”
“郝放,不用了,原来我一直也是想升官发财的,现在真没这种想法了。你就别****的心的了。现在啊,我有点看清自己了,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即便是强求得到了,说不准也不是最适合自己的。”
“年纪轻轻的说话听了怎么如此老气横秋的,现在咱们这个年龄可正是建功立业的黄金时间,可不能有这种消极避世的想法啊!”
“好了,郝放,我的事你别操心了,你现在的事我是帮不上你的什么忙,你自己多多小心了。”
在和余侠聊天的后不久,是教育委员会来电话,通知郝放参加市委市政府政府组织的国庆茶话座谈会。
2009年是建国50周年,全国上下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2009年9月30日,郝放如约来到了渤海饭店。此时的饭店前广场简直成了花的海洋,整个广场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宴会厅里有30张圆桌,来自全市更行各业的领导、专家学者共计300多人。上午9点钟整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人在主席台就做。
秦刚发表致辞。
“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对你们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明天就是我们建国50周年,我们今天齐聚在一起共同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共同感受着祖国50年来社会发展建设的伟大成就。同时,我们渤海市的发展也是只争朝夕,在过去的一年里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上半年完成投资达2000亿元,财政收入突破了300亿元,生产总值达到了2550亿元,同比增长40%。今天请大家来,一是感受我市的发展变化,一是要为我市的发展建言献策……。”
郝放懒得听他大放厥词,更不愿看他的嘴脸。靠在沙发椅上假寐。
秦刚刚刚致完词,一个工作人员跑了进来,在秦刚耳边耳语。秦刚赶紧对下面的参会者道,“是中央特派员来参加宴会了,本来说不来的……”,话没说完,赶紧领着市委一帮领导从前门迎了出去。刚从前门出去,又退回来。
原来中央来的特派员五人已从后门进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女子。秦刚三步并作两步的前去迎接,走到近前的时候,不禁目瞪口呆。
那个中央特派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与他结下深仇大恨的廖然。
就在秦刚的愣神的空儿,特派员越过秦刚径直朝宴会厅的一个角落走去,上去紧紧握住同样是目瞪口呆的郝放的双手,“发什么楞?老同学!我是廖然!”
郝放简直就如同做梦一般,在郝放的印象里,廖然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自从高考一别,廖然除了在梦中相见以外,从此就消失在视野里,而今竟是以这种特派员的身份出现在他和秦刚的面前。
在18年前的高考前夕,齐晓红曾经因为得不到郝放而寻过一次短见。在此后给廖然写过一封信。从那封信以后,廖然就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退出,把郝放让给齐晓红。
虽然她心里已深深的喜欢上了郝放,但越是如此,她觉得越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而齐晓红纯洁漂亮又是如此的喜欢着郝放,她才是郝放最合适的人选。
因此在高考后没有报师范类大学。即便是考上了公安大学后,她也没有再和郝放联系。
开学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曾经让她十分的诧异,一个女同学说她高中的一个同学来找过她。说是郝放已经和齐晓红有了那种关系了,叫她赶紧回去和郝放摊牌,不要老较劲儿了。
她当时就是想不出这个男同学是谁,她再一次找到那位女同学让她描述传话的这个男同学的模样。这才知晓这个男同学就是秦刚。
秦刚为什么要传话过来?其目的不外乎就是搅局。你让我过去,我偏不过去。就是不让你得逞。结果,廖然并没未有为之所动,实际上她也是下了决心,要用后半生的苦为前半生的荒唐赎罪,她要为自己最爱的人——郝放,保存那颗矢志不渝的心。
在公安大学四年,廖然全心攻读,被保送上了研究生。三年研究生毕业后被分配到国家安全局。因为她心中装着那个撞死父母逃逸的凶犯,为了要亲自对他绳之以法,所以申请调到了公安部。十几年来一直从一名科员升到了一名副厅级巡视员。
前几年她指示滦海县公安局,彻查父母车祸逃逸案。滦海公安局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逃逸的罪犯从新疆找到抓回。滦海县检察院立案,人民法院开庭审判,判处肇事逃逸罪犯9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两万元。
前前后后整个从重新立案、侦查、抓捕,到审判一共不到两个月就结案了。想当初,明知道罪犯刚刚潜逃到新疆,却是无能为力。
廖然此次前来渤海就是接到由******办公厅转交的,来自渤海的举报信,都是集中在渤海在拆迁搬迁过程中出现的违法行为。公安部和监察部组成了由****、刑侦等部门的联合调查组来渤海调查。廖然就是调查组组长。
在廖然调查组来渤海时,秦刚早已听到了风声派了两拨人在机场和火车站去等,结果直到茶话会开始也没有等到。没想到调查组不请自来,直接从后门闯了进来。
更让秦刚颜面大失的是,特派员竟是在众目睽睽中无视秦书记的迎接,径自直奔角落里的一个年轻人而去。
直到,廖然喊了自己的名字,郝放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梦中。秦刚不顾自己颜面大失,而是跟在特派员后面,看郝放在那儿也是发愣。替郝放介绍道,“郝放现在是渤海市职业技术大学校长,工作干得有声有色,今年大学录取分数提档线已和本科线持平,现在正审批为二本普通高校呢!”
然后,对郝放又介绍廖然,“廖然现在是公安部办公厅巡视员,现在是中央领导了。”廖然看着秦刚讨好的奸臣相,气不打一处来,当着众人面却是不好发作。回头对秦刚道,“好了,秦书记我们回台上吧。”
在秦刚的引领下,廖然一行五人上了主席台。
廖然拿过麦克风道,“今天你们召开的是庆祝祖国50华诞茶话会,我的身份是中央巡视组,好像是有些扫了大家的兴致。我对咱们渤海近几年的发展一直是在关注,总体说确实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我们来虽然是查找我们的不足来的,但是拔萝卜未免不会带出泥土,只要萝卜大,带出点儿泥也无妨,同志们也不要紧张,对我们工作中的一些失误我们主动弥补纠正就行了。今天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这个场合集中了我们渤海方方面面的领军人物,代表了各行各业的精英,我期望听到你们真实的声音。我的手机号码是※※※。邮箱是※※※,QQ号为※※※。你们继续欢度节日吧,我还有其他事情,我们先走了,说完就和秦刚告别。
秦刚带着一脑门子汗送廖然等人走出饭店。回来的时候已是灰头土脸一脸尴尬。本来由他挨个敬酒,此时却是没有了一点兴致,和市长江枫交待了几句,在秘书和办公厅主任的陪同下早早的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