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走进杨四的办公室，驾轻就熟地点了一根雪茄，抽了一口便皱起眉头：“四哥，这什么新品种啊，怎么感觉卷制的手艺不怎么样？你原来抽的大卫杜夫雪茄不正宗吗，干嘛换这种新牌子？”
杨四朝他翻个白眼：“都快没饭吃了，还顾得上雪茄牌子！我说你也上心一点，这片基业虽然不是你打下来的，可是能有现在的局面，你也是下了功夫花了大心血，就眼睁睁看着人家来打压？那位新来的警界大佬，上任几天看似无所作为，却是来者不善啊，道上的风声都传出来了，有过江龙！”
李海有些无奈，他想来想去，就猜到对方如果真的想要弄他，最好找的破绽，就是基金会下面那些不太干净的单位。老实说李海的正义感并不是那么强，这世道每个人有不同的活法，有走正道的就有捞偏门的，你要想让人人都走正道，那也得人家愿意不是？对于那些从小不念书，完全混社会的人来说，要怎么给他们换个活法，这事儿没法处理好。
这也是社会上总有这些人存在的原因，你总不能因为他们捞偏门就全都抓起来枪毙吧，到时候地下秩序大乱，带来的后果也会很严重的。所以当初伍豪死后之江大乱，李海出手是以安抚为主，而不是完全搞大清洗，为此甚至还和林沐晨吵了一架。
这么一安抚，效果很好，之江市面迅速恢复了平静，现在一年过去，已经基本治愈了当初动荡造成的创伤，经济形势日益向好。而街面上的秩序，也因为李海的恩威并重策略，变得井然有序。
虽然如此，可是从现实层面来说，依旧有些灰色甚至是黑色的生意，在之江地下存在着。对于这些生意，李海的态度基本上是不闻不问，只要别搞得太过火，影响到了主流民众的生活，那就权当不存在，哪怕是一些涉毒的场子，也仅仅是要求其不要大力开拓“新市场”。
也就是说，在之江这块地面上，严格说来还是藏污纳垢的，黄赌毒什么都有，只是规模和范围都在李海的控制之下。考虑到李海一直都很忙，甚至没多少时间关注之江本地的情势，他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相当不易了。要是换个人，没有李海这本事的话，恐怕之江这块宝地早就烽烟四起，各路大佬抢地盘抢得不亦乐乎了。
但是，一旦上面的态度有所转变，那这些就有可能成为李海的软肋了。这里面很有一些基金会的下属单位，是基金会总部持有部分股份的，也会经营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杨四敲着桌子，生怕李海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似的：“你别以为你做得干净！我告诉你，真要整你的话，一个非法经营就能把你给弄进去，想判几年判几年！就拿我这大富豪来说吧，卖点假酒还不是家常便饭？人家要是找个人来，喝了我的酒就发病进医院，狠一点直接出一条人命，我这场子还开不开？我不得进去？咱们基金会下面那么多会员单位，要我说，得切割干净，否则你是防不胜防啊。”
杨四是当初伍豪手下的头号大将，也是李海后来能够迅速稳定之江地面秩序的重要人物，他的意见，李海当然要认真听取。老实说，如今基金会这种体制，是李海一手打造出来的，正可以将他的钱神神通发挥到极致，正因为基金会总部对下面的会员单位拥有股权，才能够通过利益调动，平衡各方的诉求，要不然这些桀骜不驯的江湖大佬，哪有那么容易听李海这个毛头小子的？
想了想，李海还是摇头：“四哥，你说的有道理，以前伍先生在的时候，也不是我这种搞法。不过你听我说，现在动不得，一动就容易乱，乱起来的话，破绽会更大！你也说了，现在道上有风声，那难道没有外来势力吗？人家真要对付我，肯定是黑白两道同时下手，我们要是镇不住场面，就更加被动。”
“再说了，基金会也不是那么好查的。”李海拿起雪茄来，吸了一口，笑道：“有安全部门那些生意在其中，想要查遍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哪有那么容易？所以我估计，对方最有可能的招数，还是无中生有，而不是翻旧账。这段时间，咱们要重点关注新近进入之江的势力，新的场子。”
杨四默然不语，他还是有些担心，最大的问题就是，上层的风向对李海显得不利，而伍豪的下场，对于杨四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雄霸之江二十多年之久，到头来说垮台就垮台，说没命就没命，这还不够警醒吗？不过他也知道，李海说的有道理，仔细回顾当初伍豪失势到死亡的过程，要不是王家这搅屎棍在那里上蹿下跳，无所不用其极，伍豪哪有那么惨！
李海则拿起个笔记本，通过网络共享到杨四的电脑上，查看起其中的账目来。因为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大多是经由杨四的手来处理的缘故，所以真正的账目会在杨四这里反映出来，等到李海审阅过之后，就会放进专门的硬盘里面，存到隐秘的地方。这个程序，从去年开始就建立起来，杨四的办公室已经成为之江地下秩序的中心，只是这里发出的，首先是李海的声音。
钱眼之下，账目的一切都无所遁形，李海刷刷地滑动着滚轮，以一种看上去近似于不耐烦的速度，翻阅着那些繁杂的账目。杨四对此却已经熟视无睹了，一开始他是惊为天人，要知道这些账目，可是来自上百家会员单位的，李海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甚至李海还不是光看看而已，他还能一眼从中看出账目背后所反映的问题！
不过这么久下来，杨四也习惯了，别管李海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他就是能做到，仅仅是通过这种账目审阅和管理，李海就能让全之江诸多桀骜不驯的大佬们服服帖帖了。杨四的职责，则基本上就是听从李海的指令，去处理他从账目上发现的问题就行。尽管也不是没人自作聪明，但在几次以后，这种现象就几乎绝迹了。
倒了一杯红酒，杨四还没喝到嘴，便见李海的眉头皱了起来：“金色维也纳的利润有点不对劲！四哥，叫他们老板过来。”
“叫过来？打电话不行？”杨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你怀疑是有问题？好，我马上就叫这黑老鸹过来。”
仅仅五分钟以后，金色维也纳夜总会的老板，人称黑老鸹的大佬，便赶到了杨四的办公室，这倒不是他真的会飞，而是今天是李海查账的日子，大佬们都很自觉地在大富豪楼下开几个大包房，一边打屁聊天，随时听候召唤，大家都知道，年轻的李总手段非凡，眼睛里不揉沙子，而且时间很紧！
“海哥，四哥！”黑老鸹一进这办公室，腰杆顿时就弯了一点，脸上不由自主地呈现出谄笑。这倒不是他没骨气，而是李海的威信已经建立了起来，没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也没人敢心存侥幸，李海不轻易下辣手，但是该动手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
在查账的时候被单独叫进来，这兆头就不大好了，黑老鸹倒是想挺直腰杆，他敢吗？一见到李海那似乎非常淡定的表情，他的腿肚子就开始打转了。
李海只是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便道：“你的场子里，最近在卖药？”
黑老鸹脸色顿时一变，连声道：“没，海哥，怎么可能！你都三令五申过，凡是会员单位，不许做这个，只能允许外来户自己卖，而且最多一个月就要走人。我一直都是这么控制的，也就是收点抽水罢了，自己不敢卖啊！”
李海轻轻一笑，可是这笑容落在黑老鸹的眼里，却比疾言厉色更令他惊悚：“收点抽水？你这个月，利润率比正常水准少了零点七个百分点，你上交的却多了三十万，看来这一点抽水，不算少啊！”
黑老鸹感到自己下面的两颗蛋好似被扯到了一样，他本来想说，自己上交多一点，李总看着高兴，就不会深究了，谁知道这也是破绽！怪道都说李总眼睛里不揉沙子，敢情坏事看得准，好事也躲不过！
他很干脆地往地上一跪，丝毫不顾自己身为一方大佬的面子，反正这里也没别人：“老板，我错了！不过我自己真的没卖药丸啊，是几个邻省过来的在卖，生意还很好，又是以前场子里的人介绍过来的，办事也很上道，不会乱卖给那些小孩子，我就让他们做生意了。”大家都知道，李总一般来说还是很好说话的，要是事情不大的话，头一次基本上都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所以坦白交代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次，他似乎错了，李海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把那几个人都抓起来，钱货都控制住，一个都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