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塞尔魔术厅都装满了他破喉咙的惊声尖叫。
他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发起抖来，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牙齿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脸皮下面的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着，脑子里翻转昏旋，耳朵里发着尖音和幽灵之音，面前仿佛站着一个如尘烟一般的膝胧鬼影。大脑的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变得像冰一样凉。他的脸色陡然变成灰黄，脸上现出怯弱的讨饶的神情，一头急急地但软弱地摇着下垂的尾巴时的狗的表情。“救……救命。”他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声音，险些昏厥在地。
“隐形的医生出现了！他治好了女人，他竟然治好了被虫族所吞噬的女人。”裴羌冲寥寥无几的观众们鞠了一躬，潇洒转身，晚礼服衣尾腾空甩了半圈，随着他扬长而去。而那个女人，在他消失在大幕之下的同时，也随之，不见了。
“闹鬼了，”一名探员连连向后退步，“这一定是闹鬼了！”
“瞅瞅你们探员的心理素质，”我冲着面色虽略带苍白，但表情还十分沉着泠静的探长笑道，“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小可怜们去逮捕那个男人了。”
“你凭什么逮捕我！”刚刚经历过‘鬼魂’的贴身，还惊魂未定的工人说道。
“因为你怕了。”
“废话！”他嘶吼着，“一个女人突然死亡变成尸体！被虫子吞噬之后又突然复活在我面前！你看看谁不怕……”他手指向其它工人，但当他看到其余人的表情之后，呆呆的愣住。
其余的五个工人，站在舞台最左侧位置，全部都齐刷刷的，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所以，你并不是这里的工人，你是偷偷混进来的。”
“你凭什么…”他还没反驳完，探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闭嘴不要说任何话，女人，请阐述你的理论。”
“别叫我女人，我不过23岁。”我瞥了他一眼，走向舞台中央的边缘，靠在墙边，把脑中的回忆用口述的方式放映而出。
“当我来到魔术厅，首先习惯性的用眼睛扫描了一下观众席的所有人，我喜欢在茫茫人海中找出有特点的人然后分析他们，比如那个调酒师，FBI探长，以及那个女人。当我推理出他们的职业后，就开始观察舞台的布景，除了台上的道具，还有舞台上方繁多的、奇怪的灯光设备，那并不常见。发现死者后，我偷偷去后台找了裴羌，请求他的协助，这也就是他身为主办魔术师却这么晚才出现的原因。他需要临时改动魔术内容，也就是把他最开始准备出演的6D视觉魔术变换成刚刚你们所看到的内容。”
“6D视觉？”众人唏嘘。
“没错，相信你们看过3D电影，而6D影厅会根据电影情节的变化，适时调整影院内的环境，如声音、音响、气味、色彩，完全颠覆过去的观影经验，就好像走进迪斯尼乐园一样，电影除了看，还可以闻、摸、动，静态欣赏变成动态参与。也就是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还有就是感觉，使魔术师更加能利用你们的视觉错觉来变一场相当成功的魔术。而安装这些必要设备的人，当然是在场的工人，所以，他们毋庸置疑的了解这魔术背后的秘密。好，现在我来问你，为什么你会害怕。”我看向刚才的工人，不对，应该改口叫他犯人。
“因为我忘了，我最近总是睡不好，记性也不好，别说忘记这个，就连吃饭我也会忘记。”他的手紧攥着拳头又立即松开，故意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我看不到他手心有没有汗，但他的头部微后仰，微反应学中，这是试图远离刺激源的表现。
“你可以说你记性不好到吃饭忘了用筷子，上厕所忘了掀马桶盖，你说的越重，越会让你接下来的话自相矛盾。”我眯起眼睛看着他，“吸血虫只会在黑暗中猎食，除了对此昆虫有所研究的人，没人知道这点。你的第一反应是打开手电，尽量让它们从你身边散开，对吧？”
“那是因为我很早以前看过一本……”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你很早以前看过一本类似的书，所以知道了它们的习性，可你刚刚说完自己记性不好，连吃饭都会忘。如果你觉得这不能证明什么，那我再来告诉你，你被催眠之后的反应也很让人怀疑。常人面对未知的，可能会危及到自己性命的生物，甚至还是在被催眠，让自己感觉这生物已经爬到自己身上的情况下，即便苏醒过来也会有延迟反应，极端暴躁、心神不宁、凶神恶煞、忧心忡忡、战战兢兢，这些都是常人事后该有的表现。唯独你，过于平静。这说明那你太了解吸血虫，关于它的知识已经在你心里根深蒂固，你知道，它不会当时就要了你的性命，只会在你身体中寄居，而你有办法将它们刮出来。所以，你并没有其他人那么惧怕。”
“既然你也说了，吸血虫不会当时要人性命，那我是怎么杀的她？”工人两手一摊，仿佛已将一切置身事外，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我看着他的手，心中一紧，有些泛酸。“你与她相见，在检查她玻璃罐中的虫类时，偷偷向里倒入了事先准备好的致命毒液。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和你见面就代表着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也不知道你在拥抱她的同时，用她给予你的玻璃罐，往她的兜里倒了这么致命的东西。吸血虫是不会当即要人性命，可当它们沾上毒液，进入衣兜内的黑暗环境中，是很容易凭借自己幼小的身躯，从衣服的纤维缝隙中，钻到人的身体里。当她回到座位上，恰好毒液混淆在她的血液中，当即死亡。这样的延迟死亡手法，不只是你，几乎除了观众区的所有人，都会得到不在场证明，你会觉得就算被查出是他杀，可是找到你，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好了，闭上你那张开的丑嘴，我知道你要问我证据在哪儿。尽管你扔掉了沾有毒液的玻璃罐，可你身上还有一样东西沾有死者的指纹，你果然记性不好，由于尸体十分钟就被发现了，你只顾着清理干净玻璃罐的碎渣，却忘了自己的手腕上，还戴着要和她交换的古玩把件，金镶九龙戏珠镯。你贪心太大，杀了人还不想失去这贵重的证物。”
“这个臭****……居然碰了它还不想着拿走……如果她拿走了我就不会被发现！”犯人跪在地上，手抓着头发，狠狠地咬着后槽牙。
“不是她不想着拿走，是她想留给你。”我低头，默默向观众席后方出口处，已经苏醒，在等着我的张弦走去，“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一直通过网上交流，她得知你喜欢自己所研究的，一直以来被众人排斥的项目，心中很是欢喜，甚至产生爱意。你让她穿的醒目一点，最好是红衣，可她因为工作原因以及长久以来的职业病，心中抵触无法靠近服装店内的红衣，所以上网买了一件。她的妆容精致，不难看出化妆品用的都是不菲的牌子，可衣服布料却是劣质，这就是原因。她想把最好的都给你，而你，却亲手杀了她。”
“我们走吧，剩下的就交给探长他们处理，幕后也会水落石出的。”张弦说道。
“好。”我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和他并排着向安全通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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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为衣裳是女子另一个影子，一路相随，彼此相知相惜，彼此温暖慰藉。衣与人一样，也是有灵魂的。初见，有似曾相识的熟稔；穿上身，是说不出的默契。不问前尘来路，无论价值几何，这样的人衣合一，才是最美好的相逢。除此，再美的衣裳都是枉然，随惊艳，却无缘，过客而已。
如果她遵循自己的影子，就不会失去自己。
“砰！”枪声之大，从舞台传出，环绕在整个通道内。
我看着张弦，冲他说道：“看来抓到幕后操纵者，还要有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