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却道:“不用了。”声音极为的低沉,却是坚持。
雪暖汐一窒,本想继续劝几句,却见程氏居然合上了眼睛,便这般站着低声念起了佛经来,他一愣,心中随即生出了一股闷气,只是却也无可奈何,便只好道:“那绝尘大师便请便吧!”
说罢,便站回了原地,眼睛盯着寝室紧逼的房门。
众人见了这情形,神态虽然有些异样,但却还是没说什么。
却说司慕涵进了内室之后,便跪在了皇贵太君面前,“父君,儿臣错了!”她真的不该带程氏进宫,让父君在最后的这些时间内还需要承受别人的责难!
皇贵太君却笑了笑,“傻孩子……你哪里做错了……快……起来……”
“父君……”司慕涵满目的愧疚。
皇贵太君微笑道:“起来……父君没有……难过……也没有生气……父君很高兴……”
司慕涵吸了口气,压下了那涌上心有的难过,站起了身来。
“扶……父君起身……坐坐……”皇贵太君低声道,虽然此时他已经是没有什么力气可以支撑他坐起来,可是他不想,在最后的这些时间内,便这般的躺着,他想好好再看看女儿,好好地记住她的模样。
司慕涵点头,便小心翼翼地将皇贵太君扶起,让取了软枕让他靠着背,好半晌之后,方才让皇贵太君如同躺着一般舒适。
皇贵太君颤抖的手:“涵儿……”
司慕涵握住了他的手,“儿臣在!”
“涵儿……父君……没有什么遗憾……你父亲也不是父君心中……解不开的结……不过父君……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父亲……如今……父君可以确定……你父亲心中还是记挂着你的……这般好……”皇贵太君虚弱地笑着,“父君原本还担心你父亲会因为……当年的事情……对你有些……芥蒂……不过如今看来……他心中还是关心着你的……父君也不必担心什么了……也可以……走的……安心了……”
“父君!”司慕涵便是已经接受了皇贵太君的病情,可是在听着他说自己要走这事,却还是心如刀绞。
皇贵太君笑了笑,“傻孩子……父君……这一生……能够有你这般一个……女儿……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涵儿……”话停了下来,皇贵太君喘息阵子,再继续道:“如今我儿……成家……也立了业……又即将要当母亲了……父君真的安心了……也没有什么遗憾……涵儿……父君真的可以安心无遗憾地去见你母皇了……”
“父君……”
“方才父君与你父亲说起了先帝的事情……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皇贵太君不想让女儿继续伤心下去,便岔开了话题,“之前……你除外游历那三年……父君时常看见你母皇手里拿着一些游记看着……那时候父君以为先帝不过是累了看些闲书罢了……如今想来……你母皇怕是在挂念着你……本宫如今想起先帝所看的游记……与你……所呆过的地方都是一致的……”
司慕涵挤出了一抹微笑:“儿臣知道母皇是疼爱儿臣的。”
那三年来,她在外边从未遇见过太大的危险,想必也是因为母皇在暗地里护着她的缘故。
否则一人游历在外,怎么会如此的顺利?
可是,那时候的她从未想过这些!
“你知道便好……”皇贵太君微笑道,他说这些,便是想告诉她,不管是她的母皇还是生父,都是关心着她的,只是很多事情,不能直白地表达出来而已,“其实你……父亲和先帝的性子……有些像……他们……都是性子要强……倔强之人……或许便是因为这般……他们之间最后方才弄成了这般模样……其实……先帝没有杀你父亲……便是心中还有他……先帝是大周皇帝……她不可能服软……当年若是你父亲服服软……或许先帝真的会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可惜啊……你父亲和先帝都是一般不愿意服软之人……而你的性子……却也似乎随了他们……只是涵儿……你和先帝与你父亲不一样……你是他的女儿……父君想……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都是会愿意想对方服软的……父君相信……我儿定然能够再一次拥有父亲之爱的……答应父君……不管如何都要试试……他终究是你的生父……父君也希望……往后你还有人疼爱……”
“好!”司慕涵没有犹豫便点了头,答应的也很爽快,只是此时她这般却也是因为说这话的人是皇贵太君,而非她心中真的愿意原谅程氏,有些事情,不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便可以解决。
皇贵太君见她答应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父君想……你母皇生前定然是希望听你说说……在外边的情况的……只是可惜……不如……你跟父君再说说,等父君见到了你母皇……再转告她……”
皇贵太君不想在最后的这些时间内让女儿一直伤心着,更不想自己的离去留给女儿过多的悲伤,所以,他寻了一些可以唤起女儿开心的事情来说,而让他心疼不已的是,在女儿过去十七年的生命当中,唯一可以让她开心的,似乎便只有那三年在外边的游历!
司慕涵咬了咬牙,压下了满心的悲伤,微笑道:“好!”
于是便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仰着头看着皇贵太君,从第一日离开皇宫出发开始说起。
此时的情形,在那三年当中也是时常发生的。
司慕涵从外边回宫,最喜欢的便是这般坐在了皇贵太君的膝下说着那些有趣的事情,这也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只是如今却也过去不一样,司慕涵虽然还是笑着,皇贵太君的神情虽然还是那样慈爱,但是此时的言语之间,笑容之内,却有着无法挥去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