徳贵君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并无发现她说谎的痕迹,叹息道:“若是这样就好,只是父君总是担心那蜀羽之的不祥之身会累积我儿。”
“不祥之身?”司慕涵低头轻轻抿了口茶,声音低迷地呢喃,“或许最终受连累的反而是他。”
徳贵君顿时一惊,“涵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从未见过女儿这么模样!
司慕涵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徳贵君,缓缓问道:“父君,儿臣的生父,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什么!?”徳贵君脸色悚变,猛然站起,“你说什么?!”
司慕涵的神色凝重起来,连父君都如此心惊,那代表当年之事定然不简单,“父君,儿臣的生父真的是难产而死的吗?”
“涵儿,你为什么会忽然间问起他?!”徳贵君一把握住女儿的手,脸色苍白,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司慕涵皱起了眉,她是不是不该来问父君?敛了敛心神,她忙道:“父君你先别急,先坐下来,儿臣慢慢说与你听。”
徳贵君仿若没了主见,任由着司慕涵扶着他坐下。
司慕涵又唤来宫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他。
好半晌,徳贵君方才稳下心神,紧张地问道:“涵儿,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个?”自她过继给他后,他从未听过她提及自己的生父,有时连自己都觉得,这个孩子是自己亲生的。
可是如今,她为何忽然间问起?!
司慕涵想了想,终是决定把昨日泰陵内的事情说出,“昨日,儿臣偶遇母皇,跟母皇提起欲前往泰陵拜祭儿臣生父,不料母皇却拒绝了。”
徳贵君倏然惊的连手中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然后呆若木鸡地坐着,不发一言。
司慕涵心底升起了愧疚,“父君,儿臣……”
“涵儿……”徳贵君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真的想知道吗?”事到如今,若是他不跟她说清楚,来日涵儿若是再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恐怕就不会如昨日那般平安无事了。
这么多年了,陛下终究还是没有放下。
可程氏已死,陛下还能做什么?涵儿终究也是她的皇女,是她的亲身骨肉!
司慕涵凝神点头,“儿臣想知道。”
“哎……”徳贵君叹了口气,“你生父姓程,是陛下从宫外带回了的民间男子,原本按后宫规矩,民间男子进了宫,即便诞下了皇女,最高也只能封一个贵夫的分位,然而程氏一进宫,陛下便下旨封他为君,其后,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曾经试过,整整一个月都宿他的殿中。陛下如此宠爱一个民间男子,必定会引起后宫和前朝的不安,于是程氏进宫不到三个月,朝中就有人上奏,以惑乱后宫之名,请求陛下处置程氏,然而陛下并不予以理会,下旨贬了那些上奏之人,只是却并未能够将这件事压住,上奏的大臣反而越来越多,誓言若是不杀了程氏便罢官归乡,甚至有些大臣,扬言要以死明志,眼见事情越闹越大,陛下知道若是依然一意孤行,大周的江山定会不稳,为了平息后宫和前朝之愤,也为了保住程氏的性命,她只得狠下心来,下旨将程氏打入冷宫。”
司慕涵震惊,“这便是我生父被罢黜的原因?”
若是这样,为何母皇会说他没资格葬入皇陵?!
徳贵君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程氏进了冷宫后不久,就被诊出了身怀有孕,陛下想借此将程氏放出冷宫,然而此时,一向贤德的和裕凤后却出面阻拦,说若是放程氏出来,恐怕会为他招来更大的祸害,累及皇嗣,陛下几番思虑,终是点头同意,之后,在和裕凤后的照料之下,程氏在冷宫中默默待产,不久后,便安然诞下了一个皇女,陛下大喜之下,亲自为这个孩子取名涵,为我大周的十六皇女。”
“父君,母皇很爱我父亲吗?”司慕涵忽然问道。
徳贵君笑了笑,“陛下并非不知道如此宠爱程氏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然而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单这一点,你便可以看出,陛下是如何深爱着你的生父。”
“可是她却害死了他!”司慕涵咬着牙,低声道。
徳贵君静默了会儿,“大周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君侍诞下皇女,可弥补一切罪责,因而陛下想要借此恢复你父亲的身份,然而又担心这样做会再度引起后宫和朝堂的动荡,和裕凤后不忍陛下日夜愁思,于是便以后宫之主的身份请旨,恢复程氏身份,陛下欣然接受,但是为了不让静养中的程氏再受留言的攻击,陛下决定待你满月之后方才公布程氏诞下皇女的消息,并赦免其罪,恢复分位,到那时,即便朝臣提出反对,也找不到理由,然而,谁也没想到……”
司慕涵浑身一凛,“出了什么事?”
徳贵君叹息道:“就在你满月的那天晚上,程氏和当时的禁卫军统领……”迟疑了一下,终是咬着牙说了下去,“苟合,被陛下当场抓住……”
司慕涵脸色大变,“什么?!”她倏然站起,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道:“我父亲,是如何死的?!”
“陛下当场便杀了那个女子,然后和程氏单独呆了一个时辰……”徳贵君低声道,“没人知道陛下和程氏说了些什么,只是陛下出来后,便下旨程氏赐……鸩酒处死,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和裕凤后、蕴君、昭皇贵君、明贵君和我外,其余之人,一律被杖毙,之后陛下对外宣称,程氏被罢黜分位打入冷宫后诞下十六皇女,难产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