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这话方才一说出口,却见官锦猛然吐了一口血。
司慕涵眼底的冷意并未因为官锦的吐血而缓解。
官锦吐了一口血之后,便停下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嘶吼,只是不停地流着泪,那泪水混着嘴边的血迹,落入了他胸前的衣裳,一滴一滴的,显得格外的瘆人。
他抬着头,看着脸色铁青的司慕涵,双眸却仿若一个无底洞一般,骇人的恐怖。
司慕涵眉头一紧,正欲下旨让那些擒住官锦的人将官锦押下去,却闻怀中的雪暖汐低声道:“涵涵……”
她低下了头看向自己怀中人儿,却见他脸色苍白看着地上跪着的官锦,那眼神不像是恐惧也不像是愤怒,倒是震惊。
他是震惊官锦居然做出这等事情吗?
雪暖汐就这样震惊地看了官锦良久,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司慕涵,“别让他去刑房了,让他先回清思殿吧……”
司慕涵蹙起了眉头,“阿暖?”
“求你了。”雪暖汐低声道。
司慕涵凝视着他好半晌,最后转过视线冷冷地看向了官锦,好半晌方才沉声下令,“将他押回清思殿住处,派人看着,一步也不得抬出房门!”
将官锦送走的决定看来是再正确不过了!
官锦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一丝哀求的意思,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被几个宫侍联手给架出了观星殿……
泰陵
在隆恩殿偏殿西北角出有一间小小的厢房,这是苏惜之在泰陵的住处。
自从进了泰陵之后,苏惜之的生活便成了一滩泛不起一丝波澜的死水。
清早起来他先是亲自打扫隆恩殿,待夜太君前往正殿为先帝诵读经文之后,他便回到了房间内,埋头抄这佛经,将近午时,他便停下抄写佛经,亲自去泰陵伙房内取了一份斋食亲自送去给夜太君,待夜太君用完午膳后,他便收拾好用具送回伙房,之后便在伙房内用自己的午膳,用完了午膳之后,他便回到自己的住所,继续抄写佛经,一直到夜幕降临,晚膳也如午膳一般处置,晚膳过后,他便将今日抄写好的佛经拿到瑄宇帝的陵墓前烧化,然后就回房就寝。
这一日的下去,苏惜之一如往常一样,埋头抄写着佛经,房间内燃着熏香,一片静谧祥和。
忽然间,一道染着怒意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她都死了你就算抄再多的佛经她也活不过来!”
苏惜之的手不经意间颤了一下,白色的宣纸上随即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墨痕,他就这样呆愣了半晌,方才缓缓抬头,看向立于窗前的黑衣女子,缓缓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寻常的陌生人罢了。
那黑衣女子眉梢一挑,眼中的怒火也随即渐长,面容僵硬着,说出来的话却是温和,“你答应过我,只要她死了你便跟我走!如今她死了,你也该兑现你的诺言!”
苏惜之搁下了笔,略显苍白憔悴的面容却清淡如水,“在我的心中,她已然还活着!”
这话就像导火索一般,将黑衣女子心中挤压了近三十年的愤恨不满恨意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她猛然走到了苏惜之的面前,满脸狠戾地将桌子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若是这时候有外人见女子这般情形,定然会为苏惜之担忧不已。
黑衣女子眯着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眸盯着苏惜之。
苏惜之却处之泰然。
黑衣女子浑身僵硬地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脖子边上,看那阵势就像是要将苏惜之给掐死了一般,然而她的手却只是放在了他的脖子边上,没有在进一步,也没有用力,“三十年了!惜之,三十年了!我等了三十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为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却带着一种极深的悲凉。
而这悲凉让泰陵原本就沉郁的空气变得更加的不寒而栗。
“当年你不愿意跟我一心要跟着她,可是如今这三十年来她如何对你的?别说兑现当日对你的承诺会一生一世爱护,她甚至连一个名分都没有给你!委屈了你当一辈子的奴侍!”黑衣女子极为的悲愤地道,“为什么如今你还是这般对她死心塌地!她又什么好?她不过是比我早先遇见你而已,她究竟有什么好!当日她利用你让我放弃争夺皇位,如今她死了居然还想让你后半生在这里为她守陵?!她根本便是一个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小人!”
苏惜之脸色一沉,当即起身伸手推开了她,厉喝道:“先帝是你的同胞亲姐,你怎么可以这般说她!”
黑衣女子猝不及防被他推开了几步。
苏惜之随即垂下了眼帘,不让自己去看她眼中的惊愕和受伤,然后转过了身,淡漠地道:“你走吧。”
“三十年了,我无时无刻都想着她死,有时我甚至想亲手了结了她夺回你,可是我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事情,所以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便漠北醉生梦死,半年前她死了,我本想立即回来带你走,可是我又怕你会觉得我是回来跟她的女儿讨账,所以,我等,一直等到了她的女儿坐稳了皇位!惜之,我做的这一切,难道就真的比不上她吗?!”黑衣女子盯着苏惜之的背影,吐出的声音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苏惜之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了先帝驾崩之前的一夜,她跟他所说的话。
先帝:“朕可能撑不下去了,惜之,往后你有何打算。”
苏惜之:“奴侍是陛下的贴身宫侍,自当应随陛下殉葬,若是陛下觉得奴侍身份卑微,无福为陛下殉葬,那奴侍便会迁往泰陵,有生之年为陛下恭敬念佛,死守泰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