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惜之忽然间想起了当日她愤然离京之前所说过的话。
她说,她一定会回来,待她回来之日,定然会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到她的身边。
那时候,她是那样的狂妄,狂妄的让人心酸。
圣祖凤后一生诞下两女,长女稳重深沉内敛,此女狂妄恣意豪放。
如今虽然过了那般多年,她也不再是当年那意气风发尊贵无比的贵王殿下,但是那狂妄的性子却还是一丝不变。
或许,他们之间落得如今这个结局,也是因为她这一性子吧。
苏惜之蜷缩在了厚实的棉被中,笑的有些苦涩有些凄凉。
忽然间,寂静的室内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响动,是窗户敞开的声音。
苏惜之的身子猛然颤抖一下,却并非那从窗户中灌进来的冷风,而是那道熟悉却也陌生的气息。
随着另一声关窗的声响传来,苏惜之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黑暗中,一道人影缓缓地走到了他的床边。
苏惜之睁开了眼睛,就算是在没有月色的黑夜中,他还是清晰地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容。
贵王坐在了他的床边,嘴边溢出了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惜之,许多日子没见了,可想我了。”
苏惜之眼底忽然酸涩了一下,却不是因为见到了她而感动,而是因为内心的痛苦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他做起了身,着着单薄的寝衣,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因为,他的身子已经冷了许多年了,他透着黑衣盯着眼前的女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惜之,我想做的从来没有变过。”贵王的声音显得有些僵硬,听的人生疼。
苏惜之握紧了拳头,“殿下……”
“叫我弥玥。”贵王打断了他的话,“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自从母皇驾崩之后。”
苏惜之的脸却在贵王说完这句话之后变得极为的苍白,只是如今没有烛火,所以没有被发现。
“惜之,跟我走好不好?”贵王声音轻柔地道,“漠北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凄苦,那里其实也很美,一望无际的大漠,绵延不绝的戈壁,它们的壮观和魅力若是没有亲眼目睹是无法体会到的,若是你见了一定会喜欢,当然,你若是不喜欢这种苍凉的景象,我们也可以去西南,去东海,你若是不怕水,我们甚至可以去那些小岛国走走,惜之,只要你愿意,不管是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
苏惜之对面眼前女子的滔滔而谈没有丝毫的动容,他只是最后溢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贵王的心倏然沉了下来。
“你是圣祖皇帝亲封的贵王,是先帝的胞妹,身份尊贵无比,为什么偏偏不愿意放开我?殿下,惜之不过是一介卑贱之身,为何殿下非要惜之不可?”苏惜之的声音中溢满了无限的凄苦。
贵王沉默了会儿,方才开口道:“惜之,我说过,这一生,我都不会放开你!”她的声音中有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苏惜之此时已经无法确定眼前这个女子是真的对他那般深情还是只是心里不甘心,他抬头,看着她已然看不清表情的面容,“你真的这般的爱我?”
“是。”贵王没有丝毫的犹豫。
苏惜之弯起了嘴角,却笑得凄然无比,“那是否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
“是。”还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算你想要凤后的位置,我也可以为你去夺。”
苏惜之嘴边的笑容更加的深,也更加的苦,“我想要安静。”
贵王眼眸微睁,放在了身旁的手倏然紧扣住。
“我想要我的日子回到你没有回来之前,我想要往后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直到生命耗尽,离开尘世。”苏惜之一字一字地说出,声音虽然不重,但是却带着清晰的决然。
贵王没有说话。
虽然苏惜之没有看清楚她的神态,但是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了此时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
三十年了,苏惜之还是一如往昔一般轻易地挑起了她的怒意。
贵王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沉着声音,缓缓地道:“今日安王自西戎出使归来,当今圣上在悦音殿内设宴为其洗尘,然而宫宴方才开始不久,却传出了皇贵太君中毒昏迷的事情,如今宫中正为这件事而闹得人仰马翻,热闹极了。”
苏惜之瞳孔微微放大,心一寸一寸地冰冻起来。
“惜之,我说过,这是你逼我的!”贵王的声音比外边肆虐着的寒风都要冰冷。
苏惜之一动不动。
“今日我能够将毒下到那位皇贵太君身上,明日,我便可以将毒下到我那位踌躇满志的侄女身上。”贵王一字一字道,“我给你三日的时间收拾,三日之后,我便来带你走!不要想着对自己做傻事,若是你敢伤害自己,我便拿整个大周来给你陪葬!惜之,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说得出做得到!”
贵王说完,又补了一句,“天冷,记得多添衣物,我记得你以前多怕冷。”
她说完,然后转身正欲离开。
“等等!”苏惜之忽然叫住了她,声音却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而是平静的让人心头一颤。
贵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随后借着微弱的光看着他下了床,走到了桌子旁,随后一盏油灯被缓缓点亮,着凉了整个房间。
贵王看着眼前的苏惜之,心不禁颤抖一下。
苏惜之抬头看着她,“你就真的这般想要我?”
贵王眸光一颤,却没有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