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二次元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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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除夕之夜

日本人是不过中国人的节日的。即使是白冷裳,也绝不会放下身价违反规定。

下午五点,新政府办公大楼已经只剩下了值班人员与白冷裳的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虽然只经历了一个春节,但她还是深深感受到中国人对家的依赖。对此,游隼曾经鄙夷地说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白冷裳虽然没有反驳,但是她想说的是,中国人至少还有执念可以牵挂,至少还有家庭可以羁绊,而日本武士,却根本没有这样的权利。

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没有孩子,有的只是一柄剑,一个手镯,一个配饰罢了。为了守住这些,他们要以命交换,以死谢罪。

因为不能与普通的中国人表现得太不一样,白冷裳破例准点吃了晚餐,尽管只是象征性地吃了点东西。九点多钟,她给王天风和戴笠打了电话,既算拜年,更重要的是确定来年的工作方向。十点刚敲过,白冷裳就开始等待,等待一个电话和两个人的到来。

第一个来的当然是阿诚。明楼肯定已经去找汪曼春了,那么要确定她还在新政府办公大楼,就不得不让阿诚来。所以当游隼来报时,她毫不吃惊。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南田洋子又肯定要等到后半夜才会来,所以多个人聊聊天,对白冷裳来说不是坏事。

“阿诚先生,还不回家吗?你们今晚有行动?很好,我也有。”白冷裳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但是听在阿诚耳中却多了一种微微的恐怖。是认,还是不认,这是个难题。

“白主任真是开玩笑,不过是先生看您还没有回家,让我来看看罢了。”阿诚尽力想表现得自然一些,但是在白冷裳面前,他永远是一个拙劣的演员,手足无措。

“我在等一个电话,我觉得这个电话的内容阿诚先生也会感兴趣,”白冷裳照旧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斜着眼看坐立不安的阿诚,“所以,既然来了,不如也留下来听听吧。”

“也许是的,对于这栋大楼里的一切,我都很感兴趣。”阿诚饶有兴致地接着她的话头说下去,“至于白主任会接到什么电话,我很难得知,既然今日有此机会,求之不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先生应该正在汪处长那里等这个电话。”白冷裳玩弄着手枪,极度完美的身姿莫名地叫人不寒而栗,“不过,你在我这等,要比明先生快几十秒。”

“白主任,说笑了。”阿诚忽然哽住,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明楼在等关于汪芙蕖的消息的电话,如果白冷裳也在等,那这个汪芙蕖十有八九是死不成了。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白冷裳却意识到自己话语的不对;明楼与汪曼春的关系众所周知,而阿诚对自己未必没有不该有的念头。自己话中的联系有些明显,如果给了他一点点希望,怕是要葬送他一生。

“当然,明先生也许还有别的事情,而你的等待,则是单纯的。”白冷裳示意阿诚坐。阿诚拘谨地坐下,白冷裳不说他还没有悟出来,她这么一说,阿诚心底深处泛起深深的失落,他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已经动了情,幸好只是萌芽,而且她,没有丝毫犹疑。

在白冷裳那里的近两个小时,阿诚如坐针毡。白冷裳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却总是一语双关,让他不知如何回答。十二点敲过不到五秒,白冷裳的电话就响了。

两个人刷地起立,白冷裳拿起电话:“我是新政府白冷裳。”南田洋子的态度归南田洋子的态度,她,终究无权自诩为特高课的人。“宫木阁下,事情成了。”修罗的声音止不住的兴奋,“按照您的吩咐,汪芙蕖不知刺客但知我是您的人,毒蝎小组没看见我们。”白冷裳一偏头,脸上高傲地泛起冰冷的涟漪:“阿诚先生,我的事成了。”声线微微拉长,欣赏着阿诚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你们的,失败了。还不打算去安慰下明先生吗?”

阿诚心头溢满寒意,来不及质问白冷裳的身份就大踏步离去。门被重重甩上,白冷裳又和修罗说了几句话,撂下电话。不会超过十五分,南田洋子就要来的,她知道。

她熄掉整座新政府办公大楼的灯,听着楼下呼呼的风声。不到十分,有汽车的声音呼啸而至。一个人,有武器,身手中上等,白冷裳就硬生生靠听觉判断,是南田洋子。

“南田课长,白主任在里面,但是,属下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您。”青樱勉为其难。

“没关系,你去通报,告诉她,她不见我会一直等,只要她愿意陪我。”南田洋子话虽然说得坚硬,但是明显口是心非。青樱推门进来,未开口,白冷裳就点了点头。

南田洋子进来了。黑暗里,她们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气息。白冷裳的速度明显快些,确定以后,她打开一盏台灯,昏明不定的光照亮房间:“南田课长,对不起了。”

“到底是我错了。”有生以来,南田洋子第一次对一个下属如此低声下气。白冷裳苦笑着摇头:“您是对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一个中国人。您不该忘了这件事。”

南田洋子一下无言以对,却不改特工的本能,细细打量着这个房间。白冷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是南田洋子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虽然灯光并不很亮,但是要看清中杉正先生的画像还是容易的。可别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她一面祈祷,一面开了口。

“汪主席,天皇,还有中杉正先生。您不要见怪。”白冷裳索性先发制人,“宫木阁下的尊师,我自当尊重。虽然自恨生得太晚见不到本人,但是有宫木阁下在,也能看出中杉正先生当年的雄风。清昌一门果然可怕,就连尊主,也难以分明自己的弟子名册。”

分明是在提点南田洋子的身份。南田洋子往暗处挪了一步,生怕白冷裳看清自己的表情变化,声调却掩饰不住:“宫木阁下,中杉正先生,我难以触及。曾经与宫木阁下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与中杉正先生,我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身为日本人,我才更应该惭愧。”

一面之缘?白冷裳的记忆一时模糊了。根据游隼的消息,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开始,南田洋子就已经全权参与。她是1931年才出师的。一面之缘,那就应该是在她出师之前。可是身为师父的关门弟子,普通弟子极难见到,就是见到也应该在拜见师祖的同时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见到。可是她对南田洋子全无印象,难道是偶然相遇即成永恒吗?

白冷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宫木阁下有一面之缘已经很不容易,我虽然名义上是宫木阁下的人,却也没有见过几面,而且都是侧影。她,真的是空前绝后的才女。”

南田洋子幽幽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那天南田洋子和她又说了许多话,但是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所有的话都心不在焉。无心的话往往最伤人,她,说错什么了吗?

她不知道,当年在祠堂外习剑,跪在祠堂里一天一夜的女子,就是南田洋子。她也不知道,当南田洋子被逐出师门脚步踉跄地离开时,那年她还很瘦弱的身子映入南田洋子的眼帘。就是那一刹那的相见,南田洋子记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有再忘记。

我不怕死,我只怕没有尊严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