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这一针,男人也不管叶晴的反应,转身开始收拾东西。过了约莫两三分钟,身后传来女人的呢喃声。男人这才拿起毛巾,走到床边,一边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冰冷的毛巾贴在脸颊和眼皮,叶晴一个激灵,终于彻底地清醒过来。拿毛巾紧贴着脸呆了一会儿,叶晴渐渐坐直身体,抬头看向男人时,一双眼的眼白充斥着丝丝缕缕的红血丝。
男人“啧”了一声,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黎睿把东西给你之前没交代你?服药后要均匀呼吸,情绪上尽量保持平静。”说着话,男人低头看了眼腕表:“这才不到半个小时,东西不是成功顺出来了吗,你还瞎操心个啥!”
叶晴一听男人张嘴就是一口熟悉的京腔,不禁摇头笑了出来,眼睛又酸有涩,眼圈也热热的,连忙低下头,揉了揉眼:“我没事儿。”
“就先不自我介绍了,等一切落定了再说。”男人找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赶紧说说,这段时间你都调查到了什么。”
叶晴警惕地抬眼:“我没义务向你汇报任务进程。”
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样貌很普通,中等身材,细细打量下来,那双眼睛实在清澈,如果他不总那样翘着嘴角一脸讽刺的神情,会很容易博得旁人的好感。听叶晴这么说,男人又啧了两声,翘着二郎腿:“那我先说吧。你一年前来的S市,我三个月前才到,时间上咱们俩差不多同时接触到Q集团的内核。所不同的是,我直接接触的郝临江,你是顺着顾梓晟那条线一路摸过来的吧?”
叶晴因为他脸上有些戏谑的神情微微皱眉,脸上的神情也愈发冷淡:“你都调查到了什么?”
“又不是拍电影,哪那么快就能接触到集团内核斩获信息的,现在基本还是潜伏阶段。”男人一耸肩,“另外,几年前那位同事留下的hudie信息,我感觉用处也不大。郝临江收集蝴蝶标本的爱好是这两年才有的,时间轴也对不上。再说,即便那东西真有大用处,这都过去三年多了,Q集团表面上可是做正经进出口生意的,那些数据说不定早更新过百八十遍了。”说到这,男人一摊双手,“So……”
男人言语里对叶宇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条信息仿佛浑然不在意,这让叶晴整个人如同一只彻底炸了毛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倒刺,反唇相讥:“卧底任务第一条就是不能心急。建国前后那段时间,多少人都是潜伏了十几二十年,就等着关键时刻致命一击。如果证据那么容易就能搜集到,还要你和我做什么!如果Q集团是随随便便一个短信息就能绊倒的,叶宇当年又怎么会死!”
“他叫叶宇?”男人神情一怔,看着叶晴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深意。
叶晴并不后悔一时嘴快说出了叶宇的名字,单手撑着床铺挺直了脊背,双目直视着他说:“是!所以不要随随便便抹杀任何一条看似无用的线索,因为在你眼里没有任何用处的线索,很可能是别人用命换回来的。”
年轻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柔软的味道:“所以,叶晴是你的真名?”
叶晴把湿毛巾丢进他怀里:“这个等尘埃落定了再说。你现在要不要跟我走一趟?”
男人立刻起身,正好扶住叶晴因为腿软即将瘫倒在地的身体,那双干净得如同清溪的眼睛含笑看着她:“小叶同志,有这个决心和毅力是好的,不过好像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配合啊。”
叶晴重新在床边坐下来,气恨地捶床,一双凤眸因为怒意而亮晶晶的:“不是说打了针就能好吗!”
年轻男人喷笑:“打了针是让你能够恢复身体知觉,但是要恢复到跟平常完全一样的身体状况,怎么也要过一两个小时的。”
叶晴都快急得哭出来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刚才根本就不吞药片儿了!”
“别急别急。”叶晴一双眼红得跟小兔子似的,模样本来又是柔美型的,任何男人看了都难免要生出一分怜香惜玉之心。男人看着她这个样子,多少也生出几分不忍,又觉得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先跟我说说,你打算去哪儿,要干什么。好歹我也在这住了三个来月了,有些可能性我直接就先帮你排除了。”
叶晴深吸一口气,揉着眉心捋顺思路;“郝临江搜集了许多蝴蝶标本,我不知道这些标本跟叶宇留下的hudie有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但是他曾经送给过我一个琥珀项坠,里面就有一枚珍贵的蝴蝶标本。类似的项坠郝湘儿也有一个,而且据顾梓晟说,这样的项坠本身就是个信息收发器,可以收发和储存许多东西。还有,刚刚在郝湘儿房间的更衣室里,有个地方可以直通郝临江陈设蝴蝶标本的书架。”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促使她下决心今晚动手,并且抢先拿了郝湘儿的那条项链。来宴会的路上,顾梓晟告诉她,尽管郝临江搜集蝴蝶标本是近两年的事,可郝湘儿脖子上的那条坠子,早几年就有人见她戴过。如果这条信息属实,正好与叶宇当年留下的hudie字样吻合。不过这些都还停留在推测的阶段,东西现在应该已经顺利到了黎睿手上,短时间内她这边是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了。所以这件事她也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包括黎睿也还不知道。
“所以你刚刚拿走的东西就是郝湘儿的坠子?”
叶晴点点头:“今天的机会太难得了。而且刚刚郝湘儿好像也只是气我晕倒在她的房间里,还没发现项坠不见了。原本我想趁今晚把郝临江收藏的那些蝴蝶标本统统检查一遍,可是现在是不可能了。”
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摇了摇头:“即便你现在行动便利,我也不建议你去。第一,他的蝴蝶标本有多少,你应该见过了,数量太多,时间上也不允许。蓝斯应该是回去找赵涵了吧,这件事拖不了他多久的,顶多再有个十来分钟,他也就回来了。到时发现你不在房间,不就什么都露馅儿了。第二,这不是写小说,郝临江本质上是个非常现实的人,也没有什么浪漫主义情怀,所以我不认为他会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其中一枚蝴蝶标本里。”
“你也说了,他本身不是个浪漫的人,可为什么他会从两年前开始搜集蝴蝶标本呢?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个爱好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这倒也是一条思路。”沉思了片刻,男人又说,“不过我还是坚持刚刚的看法,即便这些蝴蝶标本真有问题,应该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试一试他。”
“你不要轻举妄动。”叶晴焦急地说:“郝临江为人很谨慎,容不得你用手段试的。”
男人双眼微弯,笑容看起来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这个我自有分寸。”
“你最近见过Kevin Lee吗?”
“只见过一次,上周五吧,他自己一个人来过一趟郝家。”
“知道他们最后交易的具体时间吗?”
男人失笑:“想知道这个可不容易。据说之前有两次,都是我们这边部署了很久,到地方一艘,船上都是装着正经货品的集装箱,空手而归还碰一鼻子灰,回来被上面骂得可惨了。前两任局长也都这么走的。”
叶晴还要再说什么,男人突然抬手,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来,轻声说:“你先躺着吧,估计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以及前方隐隐绰绰的欢声笑语。叶晴咬着唇,轻声问了句:“刚刚在那个房间,除了郝临江,还有其他人吗?”
男人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仿佛一面镜子,与他对视时,看到的反而是自己的内心。叶晴微微窘迫,转过眼不再看他,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字字句句都敲击在她的心房:“顾梓晟也在。不过从头到尾,他的情绪都控制得很好。”
控制得很好?这是什么意思?叶晴刚想问,头顶传来门把手拧动的声响。叶晴迅速地闭起眼睛,果然,房间里很快响起蓝斯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又吐了一次。我给她打了针安定,现在睡着了。”
“她这个情况可以打安定?”
“刚才又给她检查了下,这种迷幻药的药效并不是很强烈,而且她除了呕吐也没有其他不良反应。而且让她昏睡,肯定比硬挨要好受得多。”
房间里再度恢复静谧。没多久,就传来门板关上的声响。叶晴感到手边的床铺传递而来的重量,随即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住,往里面挪了挪。叶晴不停地在心中默念,命令自己尽可能地放松肢体,因为没有人在睡眠中会四肢僵硬的。
感觉到蓝斯的手放在她腰侧的拉链上,尽管肢体已经足够柔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最后拉链“嗤啦”一声,完全拉开时,叶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微微一痛,仿佛被什么非常细小的东西轻轻蛰了一口。身体反而彻底地瘫软下来,仿佛直接放弃了与精神的这场持久博弈。
紧贴着皮肤的菲薄布料被人一点点剥离,身体随之一点点地曝露在夜晚的空气里,毕竟前不久才服用过与迷幻剂成分类似的药物,随后又挨了一针,此时确实不怎么难受了,体温却要比平常低一些。全身赤裸地平躺在床铺上,叶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冷下来,仿佛一尊没有生命力的娃娃,无知无觉,任人宰割。脚上的鞋子也被人力道轻柔地脱掉。直到温热湿润的物体抚上躯体,叶晴的眼皮儿跟着一跳,擦拭到锁骨处的毛巾微微一顿。叶晴心里没底,只能轻轻哼了一声,手指也跟着动了动。
温热的毛巾绕过身上的文胸,擦拭完上半身,又沿着她的双腿缓缓向下。被擦拭完的地方很快感到丝丝凉意,鸡皮疙瘩也跟着一粒粒冒出来。叶晴听到男人低低笑了一声,握着毛巾的手突然握住自己一只脚,很仔细地擦拭干净,又去捏另一只脚。
卫生间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叶晴知道他应该在冲澡,却没有睁眼,更没有起身。即便稍后蓝斯出来,趁着她昏睡时直接要了她,恐怕她也不能做出任何明显的反抗举动。在接受这个任务的最初,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自己为了顺利完成任务,可能不得不牺牲和妥协的种种。那时的心情纵然有些沉重,却远没有现在这样复杂、难过、害怕,还有一点点不明所以的怨和恨。这一点点的怨恨是针对谁的,她不愿去想,也不能深想,因为一旦想了,她可能会直接冲出去,而这个任务也就彻底宣告失败了。
或许过去她曾经有过可以退出和抽身的机会,可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知道,她已经走到一条巷道里。不能后退,不能转身,更没有转圜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走出一条活路来。因为这不仅关系到她自己,更关系到赵清和那个男人,甚至关系到更多她没有直接接触到的同事和伙伴。一旦她暴露了,必然会牵扯出更多的人。经过那天Kevin Lee的事,她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远比枪毙更屈辱的死法。她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哪天她落在郝临江这群人的手里,会是如何的下场。
身旁的床铺微微下陷,腰侧环过一条温暖的手臂,叶晴感觉到一堵温暖的怀抱朝她靠拢过来。脸颊上落下细碎的亲吻,接着是嘴角,下巴,耳垂,叶晴不是从前那个对情欲一无所知的女孩儿,即便仍闭着眼,她也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已经动情了。搂着自己的怀抱越来越紧,也越来越热,细碎灼热的吻也渐渐移至胸口……
叶晴轻轻“嗯”了一声,蹙起眉心,胸口微微起伏,仿佛睡得不太安稳。环着自己的怀抱有些僵硬,喷吐着温热气息的唇停留在蕾丝肩带上,叶晴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在自己的脸庞逡巡,不禁更用力地闭了闭眼皮。抚在自己后背的手缓缓下移,最终在腰际停了下来。
又一个吻落在唇角,叶晴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唇瓣就被人重重咬了一口,火烫的舌旋即顶进口腔。先是绕着牙龈舔了一圈,随后顺着齿关微留的缝隙挤了进来,勾着她的舌猛力地含吮。叶晴被他吻得唇舌发麻,口腔里满是淡淡的血腥味道,却连哼一声都不能,唯有被压在身下的手指抠紧了床单,指甲隔着纯棉布料狠狠掐着手心。
这个吻持续了足有一分多钟,最终蓝斯终于松开怀抱,叶晴感觉到他扔了一件什么东西罩在自己身上。几步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卫生间里再度响起急促的流水声。
过了没多久,蓝斯又从卫生间里出来了,这回叶晴被他用被子一类的东西裹了个严严实实,整个人再度被蓝斯揽进怀抱。黑暗之中,叶晴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意识渐渐昏沉,眼角溢出一滴泪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