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不知道那火娃儿现在怎么样了,算算日子也有半个多月了吧,不知道在那边上工累不累,老汉手里托着几块碎银,朝门外看去。
这娃儿,不知何时偷偷将这几粒碎银藏于草枕下,他是今儿个不小心弄掉了草枕时才发现的。
老汉日日上南山伐木,将木头运至小饭店变卖后,倒还能换口饭吃,晚上烧火时存着木炭,集满一车时再向店老板借辆牛车儿,拉至京城卖给大户人家,应该能多赚几个银子。
这法子可是火娃儿教他的哩!
到时买儿块糕点,顺道去温府别院看望火娃儿,瞧瞧她过得好不好,虽说温府待下人还不薄,可毕竟火娃儿是初来乍道,性子又烈,老汉实在担心她会闯祸!
"老头!看什么呢?"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老汉迟缓的转过头。
"哦,是阿干小管事啊?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老汉这儿来?"老汉露出憨厚的笑脸。这小管事面恶心善,挺照顾他的。
"只是路过,等会要去镇上添置些花苗。瞧你,不是有新冬衣吗?怎的还是穿得这般破烂?"阿干皱起眉,一脸嫌恶的说道。
"哦呵呵,那是火娃儿买给老汉的,老汉日日伐树,怕弄脏弄破了。"想起那娃儿,老汉呵呵的笑着。
"那臭丫头还挺厚道。"不知现在在别院混得如何了,别又跟那儿的管事吵架才好,要不然有她受的。阿干小声的嘀咕。
"诶,小管事,您啥时去京城,给老汉捎个口信,看看火娃儿过得可好?"老汉拜托道。
"知道了,这包食物是厨房剩下的,丢了可惜,且给你吧,怎么说来年春天你也是温府的一员了。喏,拿着,我先走了。"
阿干不耐烦的将一包油腻腻的食物塞给老汉,然后走也不回的走了。
"诶,多谢啦!"老汉对着阿干的后背说道,然后喜孜孜的拿着纸包走回屋里。
嘴里还念叨道:"这小管事,还给老汉送吃的来,多好的孩子,却爱装着一脸老成。哎!老汉要有孙子,八成也有这般大了。"
老汉缓缓的打开纸包:"哟,是只大肥鸭哩!怎说是厨房剩下的呢?这孩子,真是善心。"老汉眼眶有些湿润,这世上,还是有善心人哪!
温府祖宅--后院
"小管事小管事,你瞧这--这,刚准备上桌的大肥鸭,怎就凭空不见了呐?真是见鬼了,见鬼了!"范通手拿菜刀,双臂挥舞,激动的向刚走进来的阿干报告。
"叫啥叫,那不是商少爷要的吗?我给端出去了!"阿干心虚的别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反正商少爷说是来清幽一阵的,那般油腻腻的食物也不便多吃。
"哦,是这样,我还以为--,吓死我了。"范通拍拍受惊的胸口,一脸欣喜。
"这么个大块头还怕什么鬼怪,鬼怪早被你吓跑了。"阿干没好气的说着,上次臭丫头离开没跟他打过招呼,他也跑来跟他说洗碗丫头平空消失了。
真是有够混的,连他进来过都不知道。这两耳朵装着是摆设吗?真是够了,哪天有人在温府的菜里下毒,他恐怕都不会知道。
"呵呵!"范通尴尬的拿着刀背刮了刮发痒的后背,没办法,他一烧起菜来,就像进入了真空境界,外面的一举一动,都跟他隔绝了。
"罢了罢了,还有几个菜赶紧烧了,老爷夫人还等着吃呢?老夫人的膳食准备好没,我要给送过去了。"
"喏,齐了!"范通递上一个精致的竹编饭盒。
阿干接过,出了后院,向朝园走去。
"苏嬷嬷,老夫人的膳食送来了!"立在朝园门口,阿干郎声说道。这朝园是老太爷生前的心血,设有禁令,下人一律不得进入。
"来了,今儿个可晚了啊!饿着老夫人你可担当得起。"苏嬷嬷一脸严肃的训道。
"阿干知错,下回一定准时送来。"在其他人面前趾高气昂的阿干,唯独在苏嬷嬷面前不敢放肆。
苏嬷嬷接过饭盒就准备往里头走去。
"奶奶,老夫人身体可好些了?"阿干忍不住问道,他这奶奶一心只顾着老夫人,对她的两个孙子却爱搭不理,没半句关心,连他当上了小管事都未得她一句赞赏。
苏嬷嬷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道:"还是老样子,叫厨房的多炖些补汤来吧!"
"是是是,那奶奶自个儿也要保重。"阿干连声应道
"知道了,回去吧!"苏嬷嬷摆了摆手,走回了内屋。
"哦!"阿干这才转身离去。
"阿巧啊!怎可对孩子如此严厉呢?阿干阿净这两孩子多懂事,你这般会伤了他们的心哪!"温老夫人说完,连咳了两声。
"慈母多败儿,当年要不是我对宝儿过份溺爱,又怎么会让他气死了他爹,苏家又岂会沧落至此。"
想当年,苏家也是柳州有名的富户,若不是她太放纵儿子吃喝玩乐,宝儿又怎会迷上赌博,以至于后来越赌越大,输光了家产,也气死了老爷。
留下一屋子的老老小小被庞大的债务追得东躲西藏,那没良心的畜生竟还卷走了家里最后的一点积蓄。
留下她们孤儿寡妇的被赌坊逼债,她那温柔贤惠的媳妇就在那里受不了打击而跳了柳江。
她带着两个年幼的孙子哪躲得过赌坊的势力,幸得跟着老太爷上柳州办货的夫人出手相救,她祖孙三人才得以苟留性命。
"哎!你也别这般想,这两孩子可懂事得紧,瞧,阿干小小年纪便当上了管事,温家的独苗也亏得阿净舍身保护着,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咳咳!"这
两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委实懂事,绝不会变坏。阿巧可真是多虑了。
"好了,老夫人,您就别多说了,看,又咳了不是。"苏陈氏上前轻拍温老夫人的后背。
说道:"当年,要不是夫人出手相救,这两孩子又岂能苟活于世,我们祖孙三人受尽温家恩泽,能为温府出力也是应该的。"
"你呀!老顽固,都过去这般久的事,还提它做啥!"温老夫人笑骂着。
"还不跟老夫人您学的,老顽固一个,死都不肯搬出朝园,凭添老爷夫人的担心。"苏嬷嬷也笑着说回去。
"瞧你说的!"
"好了,该用膳了,这范胖子的厨艺又精进了。快尝尝您最爱吃的蘑菇炖肉。"苏嬷嬷打开饭盒,拿出一道道佳肴。
"是饿了,该吃饭了!"温老夫人像个孩子似的摸摸肚子,等着苏嬷嬷盛上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