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艳虚软无力的起身,缓步走回房间,不愿掌灯。合衣上床,将头埋于双膝之中,苦涩的眼泪无停歇的落下,脑中重复着他刚刚说过的话。
他要成亲了,对像还是她一直记挂着的阿火,难怪她不再来看她,原来是--她又有什么资格怪她!她与龙爷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就算没有阿火的介入,她也是毫无希望的。
未关的窗户传来一阵冷风,绝艳拉了拉被褥,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不久,梦中便再次出现了上回见过的男女!
"凄凄北风迎冬雪,皑皑瑞雪照丰年。明年定是个丰收之年。"身着白袍的绝美女子一脸期待的依偎在男子健壮的胸膛之上。男子无限温柔的一笑,将她搂得更紧。
"娘子忧国忧民,圣上不封娘子做个文官真是可惜了。"伸手扶去她头顶的丝许白雪,无比愉悦的出言逗弄。
"夫君又在取笑妾身了。"女子佯装不悦的嘟起滟唇。
男子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拥紧娇躯说道:"大唐恐怕将有战事。"
怀中的人儿一僵,忧心的看着那张令她爱慕的俊脸:"夫君如何得知,大唐国运昌隆,怎么会有战事呢?"
"许是为夫多心了,娘子可别多想。"
娇颜微皱,她怎能不多想,夫君身为武状元,虽未有官位加身,但大唐若有战事,圣上又怎容他留此清闲,夫妻恩爱三年许,她一直在担心,害怕平静的日子不会长久。
"娘子莫怕,为夫只是随意一说,朝中将领众多,皇上绝不会思及我这一无经验,二无官位的挂名状元。"男子轻拍她微抖的双肩,心中暗怪自已的多嘴。
画面一转,白雪退去,绿柳垂挂在长河边,送别亭外同样的男女,却又是不一样的神情。
"娘子放心,为夫一定会平安归来,即时,为夫要你为我生一双娃娃。"男子轻拭妻子脸上的泪珠,柔声安抚。
女子泣不成声,只是不住的点头,拥着男子身着军服的胸膛不愿放手。
没想到只是随意一说,三月后竟真的接到了皇上的圣旨,封夫君为护国将军,前往边疆抗战,这一去,还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来,她怎舍得下。
"娘子--"男子看着泪流满面的人儿,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无法让她宽心,声音哽咽在喉间。
女子抬起泪眼,细细的打量着她的夫君,她的天!那么的英姿勃勃,那么的豪气昂扬。这样的男子,本应征战沙场。
她轻轻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的送上朱唇,为她的英雄送上无限的祝福。
两人深吻辗转,像要把身体都融入到对方体内,耳边传来催促的号角,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深深的对望一眼,男子狠下心,放开妻子的手,头也不回的踏上征途。
女子坚强的坐落在琴桌旁,看着久违的古筝,弹起了三年来的第一曲乐《英雄出征》: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凯旋还。
征战沙场英雄史,血溅马蹄雪国耻。
离别劝君共进酒,声声珍重貌似空。
只盼君心似妾心,时刻不忘多珍重。
唱至最后,女子早已泣不成声,眼看前方的队伍已渐行渐远,烟雨猛的起身,边跑边喊:"君乃多情郎,妾似温柔乡,夏日赏荷花,冬日看雪霜。盼君归来,永世相随!"
距离千步之遥的龙坤猛的回头,看着声嘶力竭的妻子,热泪划下了男儿概气的脸庞。
嘴里喃喃重复:"夏日赏荷花,冬日看雪霜,烟雨,我的娘子,我定会回来,与你永世相随。一定会!"
绝艳缓缓的醒来,这次她不再害怕,不再困惑,只有期待,她同样期待他的归来,期待他们有个美满的结局。
只是没想到她竟会梦见烟雨过去的片断,难道--人真的会有转世吗?她若是烟雨的转世,那龙坤呢?他在哪里?
看看窗外的天色,今日道是个晴朗的日子。了无睡意,绝艳起身梳洗,打开衣柜,看着叠放在内侧的男装,不经想起了与阿火逛街的情景,自然也免不了想起下个月龙爷要迎娶她的事实。
想了想,拿起男装穿上。阿火不在,她也是可以自个儿穿着男装逛街的。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因为下雪的关系而变得人烟稀少,大街上几乎没半个人影。
可绝艳却丝毫不觉得无聊,她本就喜静,出来也只是想看看雪后的京城罢了,不知觉的走到了东市,看着前方的画摊,绝艳好奇的走过去,这大雪天的竟还有人在此摆画。
走进一看,才发现那人原来是在作画,是什么人有如此雅兴竟在冰寒之地作画。
"打挠公子了!"绝艳轻声出言,唤得那人的注意。
那人一身白衣早沾满了雪,却不抖动也不抬头的继续作画,仿佛未听见身旁的唤声。绝艳也其这般认真,也不便打挠,只是静候在一旁看着他作画。
瞧他的一笔一画,流利顺畅,眼前的雪景竟在他三二笔之间勾出了神绘,绝艳心生佩服和崇拜。
许是过了半个时辰之久,那人终于放下画笔,颇为满意的看着自己笔下的杰作,回身准备收拾东西,才发现身后有一人停伫。
"公子下笔如神,在下佩服!"绝艳见他看向自己,这才出声赞叹。
那人听后,露出笑颜,回礼说道:"姑娘过奖了。"
绝艳吃了一惊,自己这身打扮有这般容易认出吗?正错愕之际,那人又出言说道:"学生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是否记得。"
绝艳仔细端详,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书生,啊!这不正是与阿火上回看到的是同一人吗?绝艳露出笑颜再次施礼:"原来是白先生,真是失敬!"
"学生只是区区秀才,哪称得上先生。"秀才被她一唤,有些羞愧的说道。
看他如此谦虚,绝艳对他生出些许好感,这秀才可比某些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强多了。"白先生下笔有神,笔笔刚劲有力,洋洋洒洒的笔,就能描出画的神绘,小女子真是倾佩不已。"
"哦,姑娘也懂画?"白乐天显然有些意外,现在的女子多的是自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但真懂的又有几人。
绝艳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小女子一直未得良师,虽对墨宝深有爱好,却是一窍不通。"
"姑娘如真想学,在下道可以指点一二。"看她双眼一直未移开过桌上的画,白乐天一时冲动的说着,说完才惊觉自己的唐突。
"真的?"绝艳愉悦的睁大眼问,随后又暗下眼眸说道:"先生若是知道绝艳的身份,大概就不会如此说了?"
"姑娘何出此言?"难到她的身份非同寻常?白乐天一脸不解。
"这--"绝艳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明言,她不愿欺谩,又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看这书生一脸正气,文质彬彬,又是救过阿火的人,应该值得信任吧。
白乐天见她迟迟不开口,便了然的说道:"无防,姑娘若不愿学生知晓便且别说,只要姑娘需要学生仍乐意指点。"
"奴家是飘香院的艺妓。"绝艳鼓起勇气说出,然后担心的瞄了瞄白乐天,只要他脸上露出一丝半丝的嫌恶,她便立即离开。
听言,白乐天着实一愣,先别说她那出尘的容貌,再看那优雅的气姿,任谁也不愿将她与青楼想在一起。
不过:"姑娘不必在意这些,学生早已听耳飘香院的绝艳姑娘琴艺非凡,只是一时未曾联想,没想到早曾谋面,真是失敬失敬。"
绝艳被他说得啼笑皆非,哪有人敬她们这等青楼女子,这书呆子。不过看他一脸诚意,确也不像是在敷衍。
绝艳透着心喜,能与文雅书生做朋友,是她一直的期许,只是会上飘香院的书生多半恶习染身,她也不愿接触。
"先生--还是愿意教绝艳作画吗?"绝艳不确定的再问。
"那是自然。"白乐天大声回答,喜好不分贵贱。
"绝艳在此拜见师傅!"绝艳开心的行着大礼,也不顾脚下的雪水有多凉。
白乐天手忙脚乱的拉她起身,为她拍去沾上的雪水:"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师傅就直接唤徒儿绝艳吧!师傅即已作完画,可是要回客栈了?"绝艳唤得亲切,难得露出活泼的一面,真像是将长她不到六、七岁的白乐天当成长辈了。
白乐天笑着摇了摇头,如此真性真情又雅致的女子,在青楼这等大染缸中,竟如出淤泥的莲花般,一染一丝俗气,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