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天就黑得很早，今晚也不例外。浓浓的雾将整片夜空吞噬，漆黑一片，偶有几阵秋风吹过，将超市的门来回拨动，发出“吱吱”声响。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起身将玻璃门底部的门栓扣上。
这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地处偏远，少有人经过，独自值夜班的我觉得无聊便打开了超市内唯一可供娱乐的那台老旧的收音机。
“……据报道，今天下午从我市精神病院逃出来了一位精神病人，那个病人用刀捅死了医院的一位医护人员之后逃走。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病人喜欢装扮成各种职业，尤其是警察，虽然警方已经在全力通缉，但我们还是要提醒广大的市民朋友，一定要注意身边的陌生人，尤其是在晚上……我们再来看看另一篇报道，近日，我市出现多起持枪抢劫案，据目击者证实，罪犯是一位女性……”
“咚咚咚！咚咚咚！”门口突然传来的急促敲门声把我吓了一跳。我切断收音机朝门口望去，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得到一团黑影。
“麻烦开下门，我买包烟！”黑影的声音很粗犷。
我走过去，才看清楚，是个男人，男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巴大得出奇，他身穿黑色的高领大衣，却戴着一顶与打扮极不相称的鸭舌帽，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常人。我突然想起刚才的广播，不禁打了个寒颤，提高警惕。
“你要买什么烟？你在门口站着，我拿给你！”我说。
“没有这样做生意的吧！”他对我微笑起来，说道：“别紧张，烟瘾犯了，我就买包烟而已。”
他的微笑并没有让我觉得亲切，反而让我觉得更加的难看。可我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门。
他把钱给我，我把烟和找零的钱递给他。他拿到烟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打开烟盒，点燃一支，抽了起来。
“不好意思！超市内不让吸烟！”我提醒他。
他看了看四周，说：“这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人，抽一支也不打紧吧！”说完，他又笑了。
“那麻烦您到外面去抽！我可不想挨老板的骂！”
“外面冷！好了！别这样嘛！小姑娘！我就抽一支！反正你们老板也看不见。”他的口气里有些哀求的意思。
我正在思考该怎么样拒绝他，他却把话题岔开了，盯着那台收音机说道：“你这里有收音机呢！打开听听！”
“收音机坏了！”我撒了谎。
“是嘛！那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新闻啊！”
“什么新闻？”我瞪大了眼睛问道。
突然，他沉默了，然后用像医生诊断病人一样的目光看着我，这种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几秒钟之后，他说话了：“有个病人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了，他还杀了一个医疗人员！”
“啊！”我夸张地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在不确定这个人底细的情况下，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听说那个精神病人特别喜欢装扮成各种职业，像老师啦！白领啦！工人啦！持枪劫匪啦什么的。而且，”他突然将头凑过来，拉下眼睑，满脸阴沉地说道：“他尤其喜欢装扮警察！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他说话的内容似乎是在提醒我，可他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在恐吓我！不行！我得赶紧让他走才行。
“你知道吗？”还没等我说话，他又开腔了：“精神病人是非常危险的！他们的情绪时起时落。正常的时候，没有人能看出他们的异样，有时候他们甚至比平常人还要温和恭谦，可一旦发起疯来，他们就会变得力大无穷，他们会撕毁、破坏任何他们看到的东西，而且还会做出任何一个正常人想不出来的事情！”
他把嘴里的烟雾回味一下之后，又吐了出来，继续说道：“就像你在路上看到一个老实温顺的陌生人，他会冲着你微笑，多半你也对他回以微笑。面对这样的一个人，谁都不会想到，在他靠近你的时候，会突然拿出一把刀来，将你捅死。也许在此之前，你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更加不会和他结什么仇怨，你要知道，精神病人做事往往是没有动机的。”
在这荒郊野外，夜黑风高的晚上，一个陌生男人用一种平平淡淡的口吻，对你讲述着精神病人杀人的事情，是谁都会觉得恐怖！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早就从皮肤里蹦了出来，我一定要想出办法，把他赶出去才行。我不想和这个男人多待一秒钟。
他看着我，再次露出那难看的笑容，说道：“你别紧张！我可不是坏人。要是你眼前站着的是个精神病人，他也许会伤害你，但我不会，因为我没有精神病！”
“精神病人都说自己没病！”我说。
“呵呵！没错！是这样的，他们总觉得自己是正常人，不承认自己有病。事实上，越是觉得自己没病的病人，其实病得越厉害！”他说着说着，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很大声，笑个不停。他那诡异的笑声在这空荡寂静的店内来回荡漾，让人头皮发麻。他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
终于，他止住了笑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认为我有精神病，但是我告诉，我没病！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店外走了进来，是个女人，短发，身披一件红色大风衣，戴着一副墨镜。
大半夜的，戴着一副墨镜，我瞬间想到了收音机里说的那个持枪劫匪，我的神经顿时就绷紧了。果不其然，她看了看我们两个，然后突然从风衣里面掏出一支枪来，枪口很长，装上了消音器。他把枪对准了那个男人，然后又移向了我。
“快！把柜台里的钱都拿出来！”
我不敢吭声，赶紧把收银台里的钱拿出来，放在柜台上。持枪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准备拿钱。
这时，那个长相难看的男人突然冲上前去抢她的枪，就这样两人扭打在一起。他们的脚不停地踢着对方的身子，拳头狠狠地揍在对方的脸上，互不想让。在两人争抢手枪的时候，手枪飞了出去，掉到了我的脚下。我弯腰拾起了手枪。
“把枪给我！”那个短发女人突然发疯似地向我扑来，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匕首，眼看就要刺中我的脖子。
“啊！”我发出一声惊叫，扣动了扳机。
接着她就倒在了地上，她面目狰狞的脑袋上多出了一个窟窿。
我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这时，那个面向丑陋的男人喘着粗气向我走来，显然，刚才的搏斗中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
或许是见我手上还持着手枪，他不敢走得太近。他伸出粗大的手掌对我说：“好了，没事了！把手枪给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事的！我看到了，你那是正当自卫，我可以为你作证！”说着，他敞开了他的黑色大衣，露出了一枚警徽，说道：“别担心！我是警察！”
太好了，警察。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手枪伸了过去。
他将手掌向前伸了伸，然后冲我微笑。
他的笑容依旧那么的难看，不过我还是回以微笑，然后扣动了扳机。
他笑容僵住了，然后倒下，像刚才的那个女人一样，脑袋上也多出了一个窟窿。
我把柜台里的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顺势看了看躺在柜台下的那个女营业员，她的身体已经冷了，胸前插着刀的地方也不再流血了，她面无血色地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将身子转过去，然后走到那个面相丑陋的男人跟前，掀起了他的大衣，取走警徽，然后对着他那僵硬的笑容说道：“谁让你是警察呢！我可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因为我根本就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