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冲小屁笑了笑，“好。玩什么呢？”
“击壤，击壤好不好？”小屁建议。
“击壤，我没玩过。”那孩子摇了摇头。
“这也没玩过？”小屁大惊，那孩子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没关系，我教你，很简单的。”
没有木棍，不要紧，这里有那么多水果。小屁拿了一个大橘子，那孩子一惊，“不能吃的。”小屁冲他一笑，“我拿着玩，又不吃。”
小屁把那大橘子放在一边，又拿了几个小果子，走到另一边，对那孩子说道：“咱们划拳，赢的人先扔。扔中了就算赢。输了的人要被赢了的人刮鼻子。”
那孩子从没玩过，听着有趣，便照着小屁的说法，和小屁玩了起来。“石头，剪刀，布。”
“呀，你先扔。”小屁递给那孩子一个小果子，那孩子有些手生，一下子扔过了头。
“该我了。”小屁赶紧，比划了半天，把小果子扔了出去，正中橘子。“我赢了，你要让我刮鼻子。”
那孩子笑着，让小屁刮鼻子。“一，二，三。好了，再来。”
小屁两个玩得开心，其他孩子也动心了，也到一边看起来，跟着喝彩或惋惜。可是，觉得过了好久，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整个大厅没有一扇窗子，门关上后，便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大厅里不知点着什么油，似乎总也烧不完，整个大厅里，便只有那金黄色的灯光。似乎天永远也不会黑，子时永远也到不了似的。
“啊——”一个孩子惊叫。原来，一个孩子饿得受不了了，便拿起了一块糕点，才吃了一小块，便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那孩子使劲掏着喉咙，似乎想要把糕点从口里掏出来，却又怎么也掏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把手往喉咙里伸，把喉咙都抠破了，吐了一地的血。终于，那孩子断了气，再也不动了，眼珠子却翻着，那眼白，白白地吓人。
其他孩子都被吓住了，本能地朝小屁和那孩子靠拢。都不敢再看那个死去的孩子。“不怕，不怕，只要不吃东西就好了。”小屁安慰道。却发现，这里没有可逃的地方，整个大厅，四面都是镜子，不管看向那边，都能看见满满的一桌子食物。同样，不管看向哪边，都能看到那个死不瞑目的孩子。刚进来时觉得富丽堂皇的大厅，此刻阴森森地吓人，竟似一座逃不出去的笼子，张着大嘴，要将小屁他们吞没在里面。
这里一点也不黑，小屁却觉得漆黑无比，不知道在这里，最终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但那些没有时间去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坚持到子夜，到了子夜，可以吃饭，可以休息，今天的噩梦就可以结束。可是，太糟糕了，在这里无法知道时间，除了那一直“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的火锅，一直明亮地燃烧着的油灯，那一吃即死的食物，和自己这群待宰的羔羊，整个世界仿佛沉寂了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着小屁，那种被遗弃的滋味儿，像绝望之海，慢慢地将他淹没。
有的孩子受不了了，想要冲出去，可是，举目一望，四周都是满桌的食物，分不出哪里是真，哪里是假。更不清楚，哪里才是门。“不管，我要出去。”一个看起来强壮的孩子不甘心坐以待毙，选准一个方向走去，“这屋子不会没个尽头，只要朝一边走，总能碰到墙。只要能碰到墙，就可以摸到门。就是到外面去做叫花子，我也不要待在这里学武了。”那个孩子目视前方，笔直地往前走去，却突然停住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一下。“他死了？”有孩子压抑住惊恐发问，却没人回答。孩子们绝望了，除了等到子夜，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一个比较胖的孩子哭了，“我不学武了，娘，我不学武了，带我回去——”胖孩子的哭声很有感染力，霎时就响起哭声一片。
小屁紧紧地靠着那个一起玩的孩子，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哭？”
“因为，我娘死了。”那孩子冷静地回答。又转过头来看小屁，“你为什么不哭？”
“因为，我没有娘。”小屁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泪。那孩子也笑了，两个人一起放声大笑。反正哭也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放声大笑吧，笑得越大声越好。
两个人比赛似的放声大笑，其他的孩子吓得远远地跑开，唯恐他们两个疯了。小屁他们也不管，只是自己笑。好不容易笑累了，两个人就坐在地上。除了不准吃东西，什么都可以做，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我叫朱子云，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问小屁。
“我叫陈小屁。”
“陈小屁？”朱子云笑了。
“朱子云——”小屁大声喊道。
“哎——陈小屁——”两个人又笑了。这时的笑，和刚才的大笑完全不相同，是开心的笑。这样两个孩子，在这样一个地方，结下了奇特的友情。
“我不想死。”小屁说。
“我也不想死。”朱子云抬起头，似在看远方，又似什么都没有看。“我娘是被人害死的，我要给我娘报仇。”
“陈伯是对我最好的人，他被人杀死，我也要给他报仇。”小屁说。看看朱子云，接着说道，“我以后还会有朋友，我不要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我要保护我的朋友。”
“你是一个好朋友。”朱子云扭头看向小屁。
“你也是一个好朋友。”小屁认真的说道。
“那么，好朋友，我们接着玩吧。”
“好的。”
“石头，剪刀，布。”
“一样，再来。”
“啊，该我先扔了。瞧好。”小屁瞄准那个大橘子，扔出一个小果子。小果子擦肩而过，大橘子纹丝不动。
“啊，真可惜。”小屁惋惜道。
“不可惜。若是每次都中，便没有了乐趣。正因为有失败，所以才有希望，才会想做的更好。”朱子云拉着小屁的手，“千万别失望，这样，至少可以让时间快一点过。”
“你说的对，我不失望，你也不失望。我们要一起吃饭。”
有几个孩子受不了了，抓起桌上的食物就往嘴里喂，才吃了几口，却像发了疯似的追着其他的小孩又撕又咬。被咬伤的小孩也发了疯似的，攻击其他的小孩。一个小孩被发了疯的小孩逼到火锅桌边，猛地端起一锅就往那发了疯的小孩身上泼去。
“啊——啊——”被泼的小孩登时就起了一脸的泡，双手猛抠自己的眼睛，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大厅，又变成回音不断传入耳中，竟似连绵不绝。那孩子不住地跑，又看不清方向，一路撞到不少东西。突然，叫声停止，直挺挺地倒下，再也不动了。
“我们不能躲在一边玩了，若是被发疯的小孩抓伤或是咬到，那就是我们的下场。”朱子云指着那个突然倒毙的疯小孩对小屁说道。
“对，我们必须找点武器自卫。”可这里，除了满桌的食物，一屋的桌椅，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了。
“我们快些找几把椅子，围成一圈，这样可以让那些疯小孩离我们远些。”朱子云对小屁悄悄说道。
“我们可以将两张桌子当作两边，用椅子围拢，这样，不仅可以节省时间，还可以扩大我们的活动空间，还以用桌上的菜做武器。”小屁补充道。
朱子云抬起头看了一下，“火锅桌和水果桌靠在一起，就把那两张桌子围起来。火锅的威力大，水果使用方便。”
两人悄悄爬到火锅桌和水果桌中间，用椅子将两张桌子围好。此刻其他的小孩分成了两拨，一拨是疯小孩，见人就抓。一拨是正常的小孩，渐渐地开始相互配合支援。小屁亲眼见到一个疯小孩不小心被绊倒，几个正常的小孩一起围了上去，将他的手脚按住，活活将他扼死。
小屁和朱子云刚刚做好防守准备，一个疯小孩就朝朱子云奔来。小屁抓起一个圆圆的白色的像球一样的水果向疯小孩砸去，水果一下子就被疯小孩的头砸破了，红色的瓜瓤流了一脸。疯小孩却不管这些，只短暂地停了一下，就接着伸手去抓朱子云。朱子云端起一个火锅，当头泼下，紧跟而来的一个疯小孩避之不及，也被烫到了，却变得更加疯狂，转而攻击起小屁，小屁手里的瓜果似乎全无攻击力，只得蹲下来，利用椅子遮挡，躲避和疯小孩的身体接触，朱子云抡起一把椅子，朝这个疯小孩的头狠狠砸去，只听“砰”的一声，一个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朱子云放下椅子，把小屁抱在怀里，“好了，小屁，没事了，没事了。”小屁抬起头来，只见朱子云一脸的血，小屁用手抹掉朱子云脸上的血迹，哭道：“救命之恩，他日我一定相报。”
此时，大厅里的疯小孩已经全部死了。活着的小孩面面相觑，个个身上都是脏乎乎的，不少人身上都有血。大家呆呆地互相望着，此时的大厅如同修罗场一般，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同死法的孩子的尸体。特别是那些被烫死的，面目有其狰狞。满屋的血腥气，却仍旧抵挡不了那食物的香气。
门开了，赵叔走了进来，子夜时分到了。他依旧一脸笑容，似乎对这些活下来的孩子很满意。小屁惊奇地发现，在赵叔走进房间的时候，大厅突然变小，墙壁近在眼前。先前那个想要冲出去的孩子，正好倒在离墙壁一尺远处。“可以吃饭了，这满桌的食物都是为你们准备的。”孩子们惊呆了，都不敢动。赵叔笑的更厉害了。“食物里的毒是有时效的，到了子夜，非但无毒，反而无比可口。吃好了的，走到门口，自有青衣使带你们回房。”赵叔走了，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孩子。
大厅内，好些食物上都带了血迹，那些初时见着可爱无比的食物，此刻都仿佛有那些死去的孩子的影子。虽然饿了一天，得到允许吃饭时，却连这些东西，看都不想看一眼。小屁记得昨天的教训，硬着头皮，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可手为朱子云擦过血，那糕点被手指捏处，就变了颜色。小屁将糕点一扔，“哇”地一下吐了起来，直把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朱子云给小屁轻轻拍背，对小屁说，“我手上没有血，我喂你吃。”
就这样，朱子云一块一块地喂给小屁吃，小屁一边吃，一边落泪。除了陈伯给自己喂粥，再无人这样对自己。小屁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对朱子云好。直到小屁吃饱了，朱子云才开始自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