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早，临舟刻意慢了几刻钟回房，推开房门时，她知道里面的人已经走了，可是桌面上留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鸟笼。
临舟走过去提起看了一圈，里头是只通体雪白的鸽子，红嘴儿，眼神灵动，它摇头晃脑地精神得紧。
仔细着看，腿上还绑了一个小竹筒。原来是只信鸽。
开笼把竹筒摘下，里头的纸条儿写着：“这鸽子叫问情。”
就六个字，没了。
问情？
不知所谓，摇摇头，临舟走到书案前磨墨提笔，但是下笔时却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回去。
悬腕想了好久，她放下笔索性就封了一张白纸进去，就着窗口把鸽子放飞了。
嗯，有来有往，不算失礼。
眼看着鸽子飞走，问外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临舟走去开了门，没想到却是曲禅。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了，临舟惊讶过后忙说：“是师叔啊，这么早，有事么？”
“也没有什么大事。”曲禅依旧一身天青色的长袍，静静站在门外，见到临舟就笑了，不过之后又沉了神色，“有件事过来知会你一声。”
“哦，怎么了？”临舟以为庄里要办什么事了。
而庄里确实要办事了，曲禅略微犹豫说：“今早衍之去找你师傅了，估计待会就会过来……提亲。”
“提……提亲？”
“没错。”不是口头的询问，也不是探口风，就是提亲。到时……她一定不能拒绝。
“这……”临舟愣了，“你说师傅他……”提亲，这两个字的含义她懂。
“师叔也是无意中听见了。”他断了断，又说：“如果真如你所说没有那个意思，现在就趁早跟他说了。”
临舟有点失神地点头，想想就说，“我这就去……”
刚跨出门，一抬头就看见宋衍之站在前面的梨树下。
宋衍之怔怔看着她，她也是，两个人心思各异，都在猜想对方的想法，他在想，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曲禅见她神色不对，也回头了，当看见自己师侄，师兄唯一的儿子，那时面上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了……
“衍之。”临舟笑着走向他，仿佛刚刚那一下子的停顿时幻觉。
宋衍之瞧着她，手掌不知不觉地收紧，他的心里是忐忑的，也听见了……
走得这么近，临舟也没有听到他叫自己师姐。
“衍之？”
“你要跟我说些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眼睛微微垂着，看不出情绪。
“是……师姐想跟你说说，提亲的事实真的吗？”临舟站在他面前，有些不自在地问。
“是真的又如何？”宋衍之注视她，“你愿意吗？”
期待真挚的眼眸深深地……就怕她有一点的不当真，怀疑。
临舟深吸一口气，说：“我们亲如姐弟，你却……”
“我不想，跟你只是姐弟。”他坚决地，将她的容颜缩在瞳孔中，再认真不过。
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这么无所顾忌，这么贪婪，在想，如果她愿意，那多好……
“可是衍之……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可以结为夫妻的那种……”临舟搜肠刮肚，却找不到更好的，可以说明白又不至于伤了他。“我待你……你在心里是亲人，我认为就算不结为夫妻，我们也是一家人……不是吗？”
这样说，她就是拒绝了，她待他是姐弟。
宋衍之放大瞳孔，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深深咬紧唇。他自己知道，就算说了也是哀求的话，不说也罢了。
以前，只要他多说几遍的事情，无论多为难她都无奈地答应的，那么……现在说了她还会吗？
“衍之，你不要怪师姐……”临舟很担忧，既心痛他，又不能答应。
“我不怪你。”宋衍之无神地摇摇头，“这种事本来就该你情我愿，你不答应，只是因为你不够喜欢我。”
是了，就是不喜欢，所以才不答应……
临舟摇着头，说：“不是不喜欢，只是喜欢的原因不同，师姐从来……”
最关心，也最迁就，除了这些，还有一份责任在，无论如何也要照顾他，那样才对得起师父的养育之恩。
她不是擅长表达的人，说不出什么体己话，可是眼里的着急却是一清二楚的。
宋衍之苦笑着喃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他又说：“假如，是我爹来了，你会拒绝吗？”
假如他没出现，师叔也没有来告诉……事情是不是会不同。
那个假如，临舟真的去思考了，她摇头，“不会。”
怎么会，就算不是那个喜欢，假如师父开口了又怎么能拒绝。
别说区区一门亲事，以命相还又何妨。
“不会吗？”宋衍之深深望着她，突然想笑又想咒骂一声，他越过临舟的肩头看着曲禅。
师叔，你为什么……
他待师姐，从来都是不同的，他很早就知道道……很早很早。
她要是答应了，就算不是那个喜欢，却也够他开心一辈了，有些人就那么轻易坏了别人的一辈子。
“师叔，我会怨你一辈子。”他眼眶微红地咽声，仰头眨了眨眼，转身决然走了。
望着那个仓惶的背影，临舟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垂下肩膀，她默默走回去。
看见曲禅，她想起刚刚宋衍之说的话，那都是因她而起的。
“师叔，刚刚衍之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
“师叔知道。”曲禅浅浅笑说：“那么孩子气的话，我怎么会跟他计较。”
“那就好。”勉强笑了，说：“他的性子就是那样，以后一定会吃亏的。”
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稳重一些，担起负担整个山庄这个重任。
“嗯，小孩子心性，过几天就好了，你也不必太担心。”他一直以为，衍之只是依赖罢了。
“希望如此。”临舟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叹气。
一股说不出的烦躁，一块名为报恩的石头，压的她有些吃不消了。
然。希望只是希望，大家太低估宋衍之的执着，临舟这几日也是烦到极点，山庄里的气氛也因一个人的脸色而变得诡异。
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了，大师姐跟少庄主闹别扭。谁告诉的？
不用谁说，每一次有大师姐的地方就没有少庄主，这是奇之又奇的事。
就算路上见到了也绕道而行，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