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当然不能让孟逍遥就这样死去。不,孟逍遥是他的,而他是真命天子。没有他的恩准,就连死神,也不能从他手里把孟逍遥抢走!
他召来孙正:“朕命令你,医好她。否则,朕灭你九族!”
他不知道孙正当时在想什么,他也不关心孙正的想法。他只知道,从他下令的那一刻开始,孙正不眠不休,全力以赴,把他的兄弟从鬼门关抢救了回来。
“兄弟,九哥是皇帝了。从此以后,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朕会保护你,让你再也没有眼泪,没有伤痛……”
这些话,曾经他会有些羞涩。如今他娓娓道来,情意绵绵,再无半点少男的青涩生嫩。
孟逍遥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她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皇……上……”她的声音因为长久不曾说话而显得呕哑嘈杂。不过,宫暮光一点都不觉得难听,相反,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一般,明亮的眼中蕴着微微的泪意。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孟逍遥的手,放到嘴边,深情地吻了一下。
“不,朕在你这儿,永远是你的九哥。”
“九……哥?”孟逍遥的声音更加苦涩,“我……还……活着?”
“是的,你还活着,你会一直好好活着。只要朕在一天,你就必须陪伴在朕的身边,不离不弃!朕再也不会松开你的手,再也不会。”他抓紧了孟逍遥的手,眼光中露出了一丝坚决和狠戾。
孟逍遥受了惊吓,身体颤抖了起来。
“兄弟,别怕,朕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朕曾经答应过你的,朕全都会做到!”他吸了口气,嘴角逸出一丝充满慑人魅力的微笑,“朕要你做朕的皇后,母仪天下!”
孟逍遥活了下来。
死亡,是容易的,也是幸福的!
但是她没有权利。
孙正对她说:“公主,求求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来,你若死了,微臣的九族都得灭了。”
孟逍遥像在听一个冷笑话,但是,她知道,那绝对不仅仅是冷笑话!
九哥也许做不出来,但是,皇上做得出来。
而现在的九哥,已经做了皇上了。
石玄也来探望过她,他远远地站在屏风外面,隔着那扇屏风,关切地遥望着她:“公主,缴天之幸,您还活着!”
那句话,孟逍遥听得心里直发酸。
石玄,石大哥,她一直都只是利用了他而已。然而,他呢,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石玄会是唯一一个真正牵挂她的生死,她的健康而不求回报的男人!
还有宫暮光!
“朕要你活着!”
孟逍遥相信宫暮光的深情,但是,孟逍遥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宫暮光的深情里面,隐藏着的是一份执念,得到她的执念!这份执念,会让宫暮光做出一切不可能的事情!
综上所述,她,孟逍遥,一个曾经微不足道的小女子,如今,娇贵得就像是小王子星球上那唯一的一朵玫瑰花。她得活着,好好活着,用健康的身体去去承受心灵的伤痛!
身体渐渐复原了,孟逍遥从床上爬了起来,在紫络的陪伴下,可以进行一些小范围散步了。
紫络不是她争取来的,而是宫暮光主动从清妃娘娘那儿要过来的。
宫暮光说:“兄弟,朕要送给你一个惊喜。”
孟逍遥可怜兮兮地冲着宫暮光送上一个讨好的笑容:“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宫暮光含笑,但是,孟逍遥还是看到了笑容下的阴沉,是哦,她怎么可以那么没上没下没眼色,居然敢去拒绝皇上的礼物?怎么她竟敢以为皇上给了她三分颜色,她就可以开染缸了吗?
紫络来了,带来了故人的惊喜,也带来了钻心的疼痛!
紫络啊!
孟逍遥的头痛病发作了。
身体恢复健康了,但是,脑袋却时时地会痛,有时候痛得孟逍遥真的不想活了。她曾经试着像曹操一样,用一根白绫绑住脑袋,让两名宫女使劲往两边拉,没用!
最好的办法,是吃孙正开的止痛药。
孙正说:“公主,这药您还是少吃点好,对您的身体不利。”
切,她都要痛死了,哪里还有闲心管身体利不利?
她拍了拍孙正的肩膀——孙正想躲开的,但是孟逍遥非常坚持地非要达到目的不可,孙正只好无奈地妥协了。
“阿正啊,”这是她对孙正的昵称,这个昵称,会让她想起李连杰在《保镖》中的角色,她很喜欢那个阿正,尤其喜欢阿正为女猪挡子弹那一幕。
“阿正啊,”她拉长的语调,“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孙正恭敬地躬身行礼:“请公主保重凤体!”
孙正就是那样,或许他无法推拒孟逍遥的戏弄,但是,他却会用另一种一丝不苟的态度,表明他的立场——他和孟逍遥只是君臣,不能成为朋友。
孟逍遥的笑容僵在脸上:“阿正,我是不是真的这么糟糕?你们是不是真的都很讨厌我?”
孙正不敢起身,就那么一直弯着腰:“公主千金之躯,何等娇贵,怎么会糟糕?何来讨厌?”
“既然不糟糕,也不讨厌,为什么你们都对我退避三舍?”
“公主,微臣怎敢?”孙正叹气,“微臣只是恪守臣子的本分!公主若垂怜微臣,请不要为难微臣。”
孟逍遥呆立着,许久才转过身去:“你走吧!”
许久,孟逍遥才回过身来,挨着凳子缓缓坐下,心头酸涩沉重,眼眶却干涩异常,一颗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和眼睛,想起林黛玉说过的一句话来:“怎么如今,我觉得这眼泪倒像是比往日少了呢!”
还泪终有尽头,那么,她也是走到了尽头了。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了安羽中。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公主!”紫珞从外面进来,“孙太医走了么?他怎么说?”
孟逍遥勉强挣了个笑脸出来:“他还能说什么?医生总是嘱咐你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要是都听了医生的话,做人还有意思么?”
“不是啊!”紫珞急了,“孙太医可厉害呢,公主你最好还是听听他的话……”
那种急切维护的口气太熟悉了,熟悉到孟逍遥就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紫珞涨红的圆脸蛋,忽然省起,紫珞女大当嫁了呢!
“孙太医成家了吗?”她忽然问道。
“还没呢!”紫珞脱口而出,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望了望孟逍遥,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去,一张脸更红了。
“还没有啊!为什么呢?”孟逍遥自言自语,“孙太医的年龄应该也不小了啊!”
紫珞到底还是少女心性,尽管害羞,还是抬起头来回答:“谁说不是呢?听说以前孙太医的师傅在,还会时不时催着孙太医。可是自从孙太医的师傅告老还乡之后,孙太医更加无所顾忌了。”她撇了撇嘴,“孙太医最喜欢去潋滟居,说不定是那儿的姑娘把他给绊住了!”她的声音在孟逍遥意味深长的注视下终于销声匿迹,一颗脑袋又低了下去。
“紫珞,孙太医是个好男人!”
紫珞的身体忸怩了一下:“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这话说到了尽头,竟有了几分凄凉的。
孟逍遥一怔,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都不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人。”
她不再说话,默默地望着窗外。
不知何处,传来了几声孤单的蝉鸣,似乎在诉说着它的些许忧愁。
“一只外来的蝉!”孟逍遥低声说道。
“什么?”紫珞疑惑地问,不明白孟逍遥所指何为。
孟逍遥摇了摇头:“没什么。”
是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安羽中安插在宫中的这些棋子们,会不会也如窗外浓荫中那只孤独的蝉儿一样?会不会也想着“此心安处是吾乡”?若是如此,安羽中还能有多少胜算?
“公主,你真的要嫁给皇上了?”紫珞小心翼翼地问道。
孟逍遥凝眸望向紫珞:“你怎么看?”
“我……”紫珞嗫嚅了一下,忽然大胆地回答,“我希望公主幸福!其实,其实少主得了萨曼王朝的天下,也,也够了。对不对?”
对不对?
孟逍遥无言。
这不是一个对错的问题。这是一个心理问题。紫珞在这儿待得久了,心中向往安定的情绪滋长,于是开始寄希望于“休战”。而休战的取决人,就是安羽中。只要安羽中觉得满足了,天下自然太平了。
紫珞好天真呵!
“紫珞,若是皇上不满足呢?”
“皇上?”紫珞瞠目结舌,“皇上怎么会不满足?石将军的兵马不是撤回来了吗?”
“可以撤回来,自然就可以攻出去。”孟逍遥握紧拳头往内一收,忽的一声打在紫珞的臂膀上。
紫珞吃痛:“公主你干什么?”
“很疼吧?你看,收回来再攻出去,力量是不是更大了?对手是不是更疼了?”
“公主的意思是,皇上把石将军调回来,就是为了攻出去?”紫珞若有所悟,“那少主怎么办?”她真正急了,顾不得身份,抓住了孟逍遥的双手,“公主,你一定要想法子帮助少主啊!”
孟逍遥为安羽中感到欣慰,即使紫珞向往安定,她依然坚定不移地站在安羽中身边呢!
安公公,你魅力无穷呢!
“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孟逍遥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你是泥菩萨?”紫珞上下打量孟逍遥,忽然重重点了点头,“别的泥菩萨或许会自身难保,但你一定不会。你不但会安然过江,你还会带着你身边的一群泥菩萨安然过江。”
孟逍遥失笑:“紫珞,你夸张的本事越来越高啦!”
“我才不是夸张!”紫珞红了脸颊,“总之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她乌漆漆的眸子咕噜噜转了转,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明白了,你待在皇上身边,说不定就是为了帮助少主。是不是?你是不是打算劝说皇上不出兵。没错,只要你这么说了,皇上一定会这么做的。”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不由洋洋得意起来,思维也更加无所顾忌,“说不定你还有更好的策略……”
“紫珞!”孟逍遥打断了紫珞的神马行空,“可以听我说了吗?”
“啊?”紫珞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公主有什么指示?”
“你可以去写小说了。”
“哦!”紫珞本能地应了一声,等到回味过来,才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我写的那个小说,对少主有帮助吗?”
“有。”孟逍遥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回答。
“什么帮助?”紫珞兴奋极了,“定国?安邦?治世……”
“娱乐!”孟逍遥拿起桌上的拂尘,啪的一下,敲在了紫珞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