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中左手手掌一探,已搭住他剑身,乘势滑落,手掌一切,宫暮光手腕吃痛,长剑登时掉落。安羽中顺势抓住了他的右腕,轻轻一用力,就将宫暮光从万人丛中提了起来。
“走吧!”他纵声长啸,已如飞鸟般高高跃起,半空中带着宫暮光转身急掠而去。
这一下变故当真是兔起鹘落,犹如流星划过天际,叫人完全措手不及。御林军眼见皇上落入敌手,大惊狂呼,一时都没了主意。几十名带刀护卫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想救宫暮光,都被安羽中左右开弓,飞足踢开。
眼看安羽中得手,又迅速返回到站台上,靺鞨王朝的军队齐声欢呼起来。
“万岁!万岁!万岁!”
安羽中重立站台,从沉沉的夜色中缓慢而坚定地出现在灯火之下,一种无可匹敌的天子威严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
他的旁边,是满眼喷火、脸色铁青,又怒又惧的宫暮光。宫暮光与安羽中,身高本在伯仲,但此时,宫暮光被安羽中提在半空,直如老鹰捉小鸡一般。
只听得中原军队之中,“皇上”之声渐渐减弱,显然是大伙儿见了宫暮光这副样子,也觉得脸上无光。宫暮光更是恨不得立时死去,免受这难当羞辱。
“安羽中,你最好立刻杀了朕,否则,这奇耻大辱,朕必当十倍奉还。”
安羽中轻蔑地看他一眼:“十倍?你在这之前对我所做之事,还嫌不够狠辣不够卑鄙吗?十倍又是什么概念?还要卑鄙无耻到何种程度?”他手臂一挥,将他掷了出去。
宫暮光想要挣扎,但是他周身穴道被制住,只能任由安羽中将他掷入靺鞨王朝的侍卫丛中,瞬间就被侍卫们七手八脚给按住了。
这时两边的将士分从南北涌向站台附近,一边想抢回皇帝,一边要作安羽中的接应。
安羽中运用内力,大声喝道:“谁都别动,我自有话跟中原皇帝说。”他内力雄厚,吼声一出,立刻便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两军停了脚步,肃然望向安羽中,听候他的吩咐。
宫暮光也阴沉着脸色望向他,脸上虽无半点血色,神情却即使倔强。
安羽中转过身来,冲着宫暮光微微一躬身。
他这一举动,不仅震骇了两军,连宫暮光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羽中站直身子,朗声道:“我慕容翀,破坏光帝大婚,的确不对。现在,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光帝赔礼了。”
四下里悄然无声,只听得见呼吸声此起彼伏,或粗或细。
过了半晌,宫暮光才森然道:“夺妻之恨,犹如杀父之仇。不可原谅!”
安羽中哂然一笑:“光帝此言极是!既然如此,光帝就不该夺我慕容翀的妻子!”
“你胡说!”宫暮光气急。
“我没有胡说,孟逍遥早在两年前就做了我慕容翀的妻子。此事雾明宫的凌婕妤可以做证!”
“凌婕妤”三个字一出,宫暮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化莫测,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安羽中凝望着他:“光帝,是否还要我说得更加明确?”
“不!”宫暮光脱口而出,面如死灰,“慕容翀,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立时便放你回阵。”安羽中不动声色地说道,“而且关于雾明宫的事情,我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什么?”宫暮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慕容翀,你想愚弄朕?”他虽然语音发颤,然而话语之中皇帝的尊严却绝不减少丝毫。
安羽中的面上也流露出佩服之色:“很简单,我只要光帝你金口一诺。”
宫暮光微一沉吟,立刻明白了安羽中话里的意思:“你想朕退兵?”
“是!请光帝下旨,即刻退兵,并且终其一生,与靺鞨王朝和平共处。”
宫暮光面色变幻不定:“难道你来侵犯我朝,朕也要忍辱相让么?”
“不,只要我在位一日,必定不犯中原一兵一卒!两朝从此兵戈消融,共保百姓安宁!”
他此言朗朗一出,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之上,顿时人人都露出喜色。说实话,真正好战的士兵又有几人呢?哪个人不想回家与妻儿、父母共享天伦?
“朕可以应允,但朕的皇后新月公主呢?”宫暮光脸色阴森,目光狠戾。
安羽中摇摇头:“逍遥是我的妻子。”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宫暮光,“或者光帝愿意以天下换一女子?”
他意在言外,旁人都不明所以,宫暮光却是一听之下,即刻明白了其中隐情,知道自己若是不允,安羽中便会将他的身世公诸于众,到时候,他这个皇帝只怕立时就得下马。中原无首,这一战只怕实难预料。可是,就这样答应了,又未免太过便宜了安羽中。
他恨恨地盯着安羽中,心下百千个念头走马灯似的盘旋环绕,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良策,为他解了这次危机。眼角瞥处,发现廊上走来一行人,不由得喜上眉梢。
安羽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顿时一变。
“弟弟!”慕容嫣凄然叫道,她和她的两个孩子,都做了宫暮光手下的阶下囚。那四名押解慕容嫣的高手,安羽中并不陌生,正是追捕他到湖心小筑的那四位。怪不得他们没有在宫暮光身边保护,原来却是潜入到后宫呢!
“舅舅,救命!”两个孩子也不约而同地嚷了起来,显然是受了那四人的胁迫。
“放了陛下!”其中一个身形极高极瘦,面色苍白,两边太阳穴却高高凸起,一看便知是个内功高手,果然,他说出来的话中气十足,传入鼓膜之内,即有嗡嗡之声回旋环绕,“否则,我立即捏断他的脖子。”他蒲扇般的手掌正放在慕容嫣的大儿子米迦勒的脖子上,安羽中毫不怀疑,只要他的手掌轻轻一用力,米迦勒的脖子就会像根小树枝一样折断了。
“不要!”慕容嫣双泪并流,尖声嚷了起来,“杀了我吧!我来替我的儿子。”
情况已然逆转,而且由不得安羽中更多考虑,因为在那四人的手上,有他在乎的三个亲人,而他的手上,却只有宫暮光一个。
当然,除非他们更在乎宫暮光!可是,他又如何能够犯如此之大的险呢?若是孟逍遥在就好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一句话来。
安羽中苦笑,心下也无比疑惑,他已经将慕容嫣等人藏匿在一处密室里,这四人居然可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找到,大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若敢这么做,我就下令折断宫暮光的胳膊。”安羽中冷声道,“以光帝之尊,一条胳膊换一条性命,值得了。”
“是吗?”另一个又矮又胖,长着一张马脸的汉子阴阳怪气地说道,“陛下,请明示!”
宫暮光狠狠地一咬牙,昂然道:“朕不过折损了一条胳膊,慕容翀却是失去了一个亲人以及亲人对他的信任。他若愿意,朕许了。”
“不要!”慕容嫣几乎站立不稳,浑身剧烈地打起了摆子,“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她居然真的跪倒在地,“我给你们磕头了,不要伤害我的儿子。”
宫暮光纵声长笑。
安羽中双眼一闭,知道大势已去。他再无机会要挟宫暮光了。
“好!咱们同时放人。”他走近宫暮光,附耳在侧,细声道,“此刻我若公布你的身份,你还有多少胜算?那四人是否还会听从你的命令?”
宫暮光狠狠地回瞪他一眼:“慕容翀,你可知那四人是谁?”
安羽中心直往下沉,他想到了,他想到这四个人是谁了。他们正是六扇门内,诸葛璟的四大首徒。在他纵横宫昊天的朝廷那段时间,这四名首徒诡异地不知去向,却原来,他们四人只是由明转暗,一直在暗中保护宫暮光。
高瘦的是老三夺命,矮胖的是老二追魂,老二是擒住慕容嫣那个西域来的番僧,高鼻深目,名叫鬼杀,鬼杀两字不言而喻,只要是鬼杀要杀的人,即使变成了阴间的亡魂,他也有办法潜入地狱,让他连鬼也做不成。这当然只是一种比喻,意在说明他有多么厉害了。老大站在三人后面,却是一个瞎子,他安然站在那儿,好像天下都没有放在眼里。他的名字叫天眼通,意思是天上地下,他都能够了如指掌。
耳中听得宫暮光得意的笑声:“你若公布了朕的秘密,有多少人听到,就有多少人死去。慕容翀,你愿意的话,不妨一试。”
安羽中的脸第一次失去了血色,平稳的呼吸第一次急促了起来。
宫暮光冷冷地盯着他:“慕容翀,朕可以答应你,你死之后,朕可以退兵,并且辅佐你姐姐的儿子上台,保住靺鞨王朝!条件是,把新月还给朕。”
宫暮光的声音适中,不仅安羽中听到了,站在走廊上的慕容嫣和她的两个儿子也听到了。甚至不远处的侍卫都听到了。
安羽中放眼瞧去,发现听到这句话的每个人脸上都现出一种希望的光芒——希望安羽中能够成全这一和平。
安羽中的心突然凉了。
宫暮光哈哈大笑,笑声中,右掌陡然向前推出,寒光一闪,他手中的匕首已然刺中了安羽中的左肋。
安羽中急速后退,宫暮光的腰间多了一条黑黝黝的长鞭,长鞭的另一端赫然掌握在天眼通的手中,他手腕一抖,长鞭带着宫暮光飞离了那几名侍卫,来到天眼通的身边。
原来就在方才,天眼通已经使用隔空点穴法,解开了宫暮光的穴道。
宫暮光一恢复自由,扬臂大吼道:“杀!”
御林军再无顾忌,将士们怒吼着,纷纷冲上前去与安羽中的一万兵马混战在一起。其中一支御林军,身形尤为矫捷,手中长索挥动,像夜蝙蝠一样在空中来回飞行,手中的兵器似钩非钩,似爪非爪,只要一触及脖子,那些锯齿立时便锁住咽喉,将整颗脑袋都从脖子上搬离下来。
一时血光成灾,将夜色都染成了触目的红色!
安羽中看得目眦尽裂,大吼一声,冲上前去,抢过一名御林军手中的长枪,舞成了一团。他的枪,是普通的枪,然而只要碰着谁,谁就没了呼吸;沾着谁,谁就鲜血淋漓。
他一人,力敌千军!
靺鞨王朝的兵将气势大振!
一条长索鬼魅般从地下卷了过来,卷住了安羽中的右足,绳索上的尖刺破肤而入。黑色的血液登时流了出来。
安羽中咬牙,长枪下挑,挑断了长索。顺势沿着他的周身一扫,十多名御林军纷纷别刺中脚踝,向后跌倒。
嗖嗖嗖!
鬼见愁、追魂、夺命,从半空中向他袭击过来,安羽中陷入了三大高手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