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地狱应该会阴森一点,而这里,孟逍遥看得见窗口浑圆的一轮明月。月亮距离她很近很近,近得几乎伸手能够触摸得到。
广寒宫!
孟逍遥心里头也寒了一下,她可不想做嫦娥!
乱了,乱了!
孟逍遥用力捧住了脑袋:“淡定,淡定!孟逍遥,你是从死里挣扎过来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失声了,她记得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念念有词了一会儿,才做了个打坐理气的动作,打开门。
门外是一处平台,用整齐的青砖砌成,苔痕隐隐,竟是为了迎合“应怜屐齿印苍苔”了。孟逍遥走向平台,平台下有台阶,孟逍遥正想下去,忽然倒抽了口冷气,那台阶竟然没入水中,若不是月光光,照厅堂,把一切照得一片雪青,不然,她恐怕会一脚踩空,莫名其妙做了落水鬼呢!
她极目眺望,顿时泄了气,湖面相当宽阔,以她的视力,也只能望见湖对岸黑黝黝的树林。湖上波光粼粼,一览无遗,所以,孟逍遥可以百分百确定:没有船!她不死心地四面望望,不由得凉了半截:这房子,竟是凌空建造在湖水之上,四面水光潋滟,若是休闲,倒也罢了。可是,孟逍遥此时肚子咕咕叫,脖子酸溜溜的痛,浑身上下更是黏糊糊的,一个人呆在这个鬼地方,哪里来的闲情雅致?
她原本还揣度刚才的开门声,是有人与她开玩笑,故意开了门又不进门,躲在外边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的想法一多,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好像贴身站了个人。
她下意识望了望地面,地上只有她一个影子。
“不怕不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过,安慰是这样安慰,她还是一连念了几遍“南无阿弥陀佛”。
但是没有用,她的脖子似乎被人幽幽地吹了口气。
孟逍遥终于忍无可忍地急转身,身后没有人。但是她的脖子还是有风吹过。
孟逍遥定了定神,忽然咯咯咯笑出声来:“龟儿子,吓唬你娘呢!出来!”
她的声音在清凉的夜风中回荡——她的声音——她有声音了,虽然有点儿暗哑,但足够证明刚才只是她虚惊一场。
可是,那种感觉更不妙了,声音突然出现,几乎把她自己吓得半死。
她捂住了嘴巴,老天,人吓人,会吓死人;自己吓自己,死得更快!
她静静地等待了一下。
没有动静!
孟逍遥皱了皱眉:“你要玩,我可没有心情陪你了。除非你给我拿点食物来。”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孟逍遥火了,不再理会她身后的人,大踏步走进房内,房中一点莹莹的亮光,是桌上的灯盏中亮起来的。
孟逍遥确定,她离开的时候,桌上绝对没有任何亮光,她的床头倒是有的。
但孟逍遥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桌上的食物吸引了过去。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面点缀着四五粒枸杞子。一碟八宝鸭舌,一碟粉皮肉末,一碟新鲜时蔬,还有一个汤。
孟逍遥来不及坐下,就抓了筷子伸向八宝鸭舌,鸭舌烹饪得甚是可口,孟逍遥吃得快,差点没有把自己的舌头一起咬了下去。她嚼了几嚼,吐了渣渣。筷子早已戳到了粉皮处,一入口,才发现滋味独具,粉皮并非真的粉皮,她仔细品尝了一下,才辨别出那是甲鱼的裙边,粉皮夹去半边后,缺了一口,露出里面晶莹的粉丝。孟逍遥吃了一口,才发现粉丝也不是粉丝,而是鱼翅。至于她原先以为的肉末,却是鲍鱼。孟逍遥迅速吃了几口,眼光不时瞟向时蔬,白的是百合,黄的是夏果,绿的是芦笋,颜色鲜艳抢眼,孟逍遥也不用筷子了,直接端起碟子,往嘴里扒了几口,大嚼起来。
三个碟子空下来后,她才捧起了汤,一勺起来,都是丝;吃进嘴里,才发现这丝也有讲究,竟是萝卜丝、笋丝混合了鱼肉做成的丝,汤水之鲜美,实属少见。
孟逍遥就着汤水下了饭。肚子已经胀鼓鼓的,可是眼睛却还馋得很,硬是把剩余的汤水全部喝得精光。
她打了个饱嗝,吃撑了。
“饱暖思欲啊!”孟逍遥悠然长叹,“可惜少了一美男!”
有人“哼”了一声,声音来自屏风后面。
孟逍遥眼睛亮了,她不动声色地向屏风后面移了过去。
床边果然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长发披肩的男人。
从头发的质量来看,这个男人姿色绝对在上等。
孟逍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贼兮兮地扫过男人的身体。
男人白衣胜雪,宽阔的肩膀而下,慢慢收拢,至腰间系了根玉带,勾勒出细瘦而妖娆的腰。
孟逍遥咽了口唾沫,女人要小蛮腰,男人何尝不是?细腰男人多妖娆,一点都不错啊!
尽管是轻袍,但孟逍遥的眼神多锐利,一眼就洞穿了男人拥有一个性感上翘的臀部。孟逍遥的手忽然痒了起来,孟逍遥的心忽然很冲动,冲动得想要不顾一切生死后果在那个迷死人不赔命的臀上狠狠地轻薄一下。
还好,孟逍遥惜命,也够冷静,她稳稳地钉在原地,左手死死地扣住自己的右手,严令禁止右手的蠢动。
孟逍遥只是用眼睛,无所不用极其地轻薄男人,想象着袍子下的春光无限好。
孟逍遥咳嗽了一下,堆起满脸欢:“帅哥,看在你给我床睡,给我饭吃的分上,我就大发慈悲,为你留下一张名垂青史的画像吧!”
“你会画画?”声音却一点都不美,尖细刺耳。
孟逍遥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天杀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声音?不是应该温润隽永,让人遐思翩翩的么?
“那个,不谦虚的说,我是画师。”孟逍遥又清了清嗓音,吟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嗯,这首诗,说的就是我!”
男人没有声音了,不过从他轻微荡漾的发丝来看,他应该是在忍笑。
孟逍遥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走向男人。
屏风距离床不远,所以孟逍遥很快就到了男人身边,她整装待发的手也“碰巧”地摸到了男人的臀上——果然是臆想当中的享受啊!
孟逍遥摸了一把,又拧了一把,在摸一把,再……
男人突然回过头来。
孟逍遥做作地尖叫了起来:“鬼!”为了配合她的声音,她还特意向后跳了一步,猫着腰做了个“黄飞鸿”式的防御动作。
眼前的确是一张鬼脸,很丑陋很夸张的脸。这样的脸,应该是超级恐怖的,遗憾的是那对眼睛背叛了鬼脸——眼睛里流露出的懊恼、气馁很真实,真实地反应出对方的情绪。
孟逍遥当然看见了,所以她嬉皮笑脸地又迎上前来,肆无忌惮地仔细盯着那张实在不堪入目的脸。
“你不怕么?”还是那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
第二次听,孟逍遥习惯了。
“我欣赏任何特立独行的构造!”孟逍遥回答,伸出手想去摸,遗憾的是,手被中途拦截了,被一只戴着银色手套的手。
孟逍遥叹了口气,这个小气的抠门的男人,竟是连一丝丝皮肤都不肯泄露给她看看、摸摸么?
“这张脸,是怎么组合而成的?真是鬼斧神工啊!太了不起了,太伟大了,太让我佩服了……”孟逍遥用拳头顶着鼻头,兴奋得唾沫横飞,当然,那唾沫飞溅的对象就是那个男人雪白的衣裳。
男人没有反应,孟逍遥不好意思了。她伸出手去擦拭唾沫的落足点:“不好意思啊,我一激动就会失控。我平时的唾沫都控制自如的,怎么说话也不会蹦出来。你看,你的脸真是太神奇了……”一说起脸,孟逍遥的唾沫又不小心飞了出来,落到男人雪白的衣服上。
孟逍遥更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对不起,你看弄脏你的衣服了。咳,不过,我也很好奇,你怎么能将白衣服穿得这么纤尘不染的?还有,你的衣服脏了,你是怎么漂洗的?这个世界没有洗衣粉漂白剂什么的,衣服的保管是很成问题的。你,你,你,”她疑惑地抬起头,“不会是每件衣服只穿一次就扔掉了吧?”
太浪费了,浪费是极其可耻的!
“下次一定别扔了。”孟逍遥无比诚恳地请求,“就算要扔,请你扔给我。”
“做什么?”
“做孝服!”孟逍遥嘻嘻笑了起来。
噼里啪啦!
孟逍遥连忙松开了手,使劲揉着自己的虎口:“喂,我知道你的内力很强,也不用这样欺负人吧!”
“除衣服!”男人命令。
“哎!”孟逍遥喜不自胜地抬起头,顾不得手疼了,伸出手就去解男人的衣服。
男人退后了一步,眼睛里的恼色更深了:“你的。”
“啥?”孟逍遥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个,可不可以再养一段日子?”
“什么?”
孟逍遥有点羞涩地瞟了男人一眼,双臂围着自己的胸口:“那个,人家这里还没长熟,只是个旺仔小馒头。”
又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孟逍遥企盼地望向男人:“你想练功么?要不咱脱了衣服再练成不?嗯,奴家刚刚说了,要送你一张画像感谢你来着!”她忽然警觉地后退了一步,不等男人伸手抓她,已经拔腿就跑,冲出房门。
门外是湖!
孟逍遥站在台阶上,再下一步,她的双脚就会浸没在湖水之中。她转过身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水了。”
男人置若罔闻,一步步向她走了过去。
孟逍遥绝望地后退,扑通一声,一脚没入湖中,身子失去平衡,陡然间倒向湖面。她情急伸出手去,手指擦着了男人的衣服,但是,男人后退了一步,看着她掉进湖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