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罩了下来,星光灿烂了夜幕,月色虽然淡冷,却透明得如同一轮明玉。黑漆漆的雾明宫内,宁静得只闻风轻抚过树叶的声音。
夜风,自然是冷飕飕的。
孟逍遥从杂物间出来的时候,心里面是嘀咕着的。紫络这家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来见她,就必然避开安羽中,害得她只能漏液到杂物间去见她。
推开房门,她直扑安羽中:“冻死了,冻死了。”
安羽中的怀抱温暖如春,只一会儿,孟逍遥就春意盎然了。
“安公公,知道我让紫络带什么回去了吗?”
安羽中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宠溺。
“一幅画!我拜托紫络送给宫昊天了。”孟逍遥得意地挑起眉毛,两条眉毛一高一低,显得很是滑稽,“绝对是一份大礼啊!”
“是什么?”
“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孟逍遥神秘地眨了眨眼,“静候佳音。”
安羽中气结:“既然不肯说,为什么又要透露出一点信息?”
孟逍遥睁大眼睛:“吊人胃口啊!安公公,你不知道,你现在这副表情,有多么好玩!”她咭咭咭地笑了起来。
安羽中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孟逍遥笑眯眯地欣赏着安羽中的秀色,手指在安羽中的脸上画着圈圈。
“小妖精,难道你又想发生点什么?”安羽中睁开眼睛,语带警告。
孟逍遥脸蛋儿红了红,把安羽中的手拿下来,放在自己冰凉的小腹上:“这里难受,帮忙揉揉。”
安羽中叹了口气,暗暗运气,让自己的掌心自然地回暖起来,在孟逍遥的腹部上来回按摩。每个月,孟逍遥来月事的时候,都会肚子疼,有时候还会偏头痛,他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他和孟逍遥第一次不愉快的云雨所酿成的后果。心里被内疚压得阴云密布,脸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愉悦的表情。
孟逍遥继续在安羽中脸上画着圈圈:“安公公,这个表情酷毙了。咳,看过你的酷,那些韩国男星装酷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了。”
安羽中皱了皱眉头,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语!是在讨论什么男人吗?
他看了看孟逍遥:“你好像认识很多奇怪的人?十六岁以前,你到底住在哪里?在干什么?你不是专注于学画吗?哪来那么多精力认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
孟逍遥狡黠地一笑:“安公公,终于对我的少女时代感兴趣了吗?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问呢!”
安羽中哼了一声,他的确是一个不喜欢追问过去的人!他对于女人,只注重当前的感受。可是,孟逍遥不一样。孟逍遥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他的妻子!他觉得这个解释相当合理,郁结的心理舒坦了些。
“我已经问了。”安羽中一副纡尊降贵的表情,提醒孟逍遥他都问了,她就该乖乖地回答。
孟逍遥更乐了:“你问我就一定要回答吗?”
“当然!”安羽中盛气凌人,“我是你的丈夫,有权了解你的一切!”
孟逍遥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妾身好怕怕哟!”
“还不如实招来!”安羽中破口喝道。
“从哪里说起呢?”孟逍遥皱着眉头,“安公公,我的经历那是惊天地泣鬼神,前不见古人,又不见来者,千头万绪、一言难尽哪!”
安羽中瞪了她一眼:“那就从你六岁那年说起。”
“那一年啊!”孟逍遥悠然开口,一时恍然,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条小溪边,坐在岸边的红衣渔者回眸向她淡淡一瞥,瞬间照亮了她惨淡的心灵。
“那一年!”孟逍遥启唇微笑,“孟逍遥遇见了安羽中,从此希望之门开启,孟逍遥的生命之灯被点燃了。安羽中,你怎么会那么好呢?”她感激地叹息着,小手摸着孟逍遥的眉毛、眼睛、鼻子、脸颊、嘴唇,“那么好的你,怎么会让我给碰上了呢?唉,我一直以为苍天弄人,谁知道,上天真是厚待我了。”
安羽中又好气又好笑,脸上又被她弄得麻酥酥的,忍不住嘴巴一张,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舌尖轻轻一绕,在她的指腹上舔了一圈。
孟逍遥粉面生霞:“安公公,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调戏奴家了。”
不过,奇异的是,她此刻周身血脉贲张,腹部反而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
安羽中眼角上挑,瞟了她一眼。孟逍遥顿时感到一阵电流传来,整个人都如受电击。
“眼睛真的会放电啊!非为小说家言!我被电到了。”她陶醉地闭上眼睛,“安公公,你知道吗,你改变我的人生!如果没有你,我就只是一具机器,完成使命的机器!有了你,我才觉得自己是血肉之躯,是有着七情六欲的真实存在,是个活生生的女人。”
“你自然是个女人!”安羽中说得情深款款,“你不仅是个女人,你还是我的妻子!”
“是!”孟逍遥的脸上泛起了红色,“我生是你安家的人,死是你安家的鬼!”
“不!”
“不?”
安羽中的嘴忽然贴紧了孟逍遥的耳朵,极其细声地说道:“女人,记住,我真正的名字是慕容翀!安是母姓。”
孟逍遥身子陡地一震,血色自脸颊上迅速褪去。她睁开双眼,不可思议地紧紧盯着安羽中:“你说什么?”
其实她明明听得很清楚了,可是若不是这样问,就是意味着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她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啊?怎么可以?
安羽中不满地瞟了她一眼:“女人,我的话只说一遍。”
孟逍遥陡然大力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拥有那块赭红色的扁平的石头……”她急得鼻尖都冒出了冷汗,两只手如翻飞的蝴蝶般摆弄起来,要把那块石头的模样重现出来,“这么大,正面有一座莲花宝座,宝座上面,有一尊佛像……”就是因为那块石头,她才会以为安羽中就是她那个不能说的神秘任务,一想到她必须完成任务,然后跟安羽中相忘于江湖,她才会那么绝望,才会狗急跳墙——不,没有那么邪恶,对了,是破釜沉舟,想要和安羽中同归于尽啊!可是,怎么会不是呢?怎么会不是呢?
“偷来的。”安羽中的脸上显出几分得意。
“偷来的?”孟逍遥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我平生唯一赢过诸葛璟的一次,就是偷了他这个宝贝,而他毫无所知。”安羽中大笑起来,“哈哈,我得到这个后,仿制了一块,又还给了诸葛璟。可叹诸葛璟,到死仍不知道。”
孟逍遥的心彻底荒凉,她唯一的希望,扼杀在安羽中一个“偷”字上了。
“那么,”她绝望地缓缓地挤出那些字来,“你,不,是,天,蝎,族!”
“当然不是。”安羽中尽管觉得孟逍遥的反应很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我是靺鞨族的小王子!”他脸一沉,“天蝎族和我之间,横亘着国仇家恨。”
咚!
孟逍遥身体一软,脑袋重重磕在床栏上。
安羽中连忙把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怎么了?我的真实姓名至于这么吓到你吗?”
孟逍遥勉强一笑,但是她的脸色依然如此惨淡、苍白。
“怎么了?”安羽中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
孟逍遥忽然抓住安羽中的手,她的双手是那样用力,以至于指尖都发白了。
“这个名字不好。我喜欢安羽中!我就喜欢安羽中!”她任性地嚷着,“答应我,你以后就叫安羽中,永远都叫安羽中!”
“这是什么道理?”安羽中不解地看着她,“你有什么瞒着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为什么我的名字……”
“安羽中!”孟逍遥固执地重复,“你只有一个名字,安羽中!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你……”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
孟逍遥把苍白的脸紧贴在安羽中的手上:“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
“这是什么道理?”
“求你了!”孟逍遥睁开眼睛,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浓浓的恐惧、担忧、绝望,“求你了,不要问!也不要再提起那个名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道,“还有谁也知道?还有谁?”
安羽中尽管不满,但被她的神情震慑,不由自主地回答,“若眉。只有若眉知道。”
孟逍遥松了口气,又追问了一句:“你再想想,还有谁知道?”
安羽中侧头沉思了一下,才答道:“没有了。我只告诉过若眉一个人,她知道事关重大,不会再告诉别人。”
孟逍遥这才真正地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她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那就好”,神情渐渐欢悦起来,仿佛有什么重大的难题迎刃而解了。
“到底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安羽中盯着孟逍遥,“告诉我!”
“求你了,不要问好吗?”孟逍遥一对剪水清瞳似幽似怨、如泣如诉,渐渐的,有一些晶莹的液体凝聚起来,盈满眼眶,“你只要相信我,相信你的妻子,好不好?好不好……”
在她一叠声地“好不好”下,安羽中情不自禁地答了声“好”。声音一出口,立时又后悔起来,到此刻为止,他一头雾水,明明孟逍遥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不能问个明白,心底的郁闷可想而知。
“谢谢你!”孟逍遥迎了上来,吻住了安羽中双唇,一触而走,“谢谢你!”
安羽中只好无奈地笑笑,碰到孟逍遥,他是真的没辙。孟逍遥就像一朵彩云的飘现,忽尔间占据了他冰冻的心田,将那里的肮脏、下贱、丑陋化成美丽的桃源。她的轻言浅笑、嗔怒悲喜,无不牵动他的心。
“安公公,你真好!”孟逍遥眼圈一红,眼泪又滴落了下来。
安羽中吮去了泪珠,笑道:“既然我都那么好了,你还哭?”
“你不是喜欢吃我的眼泪吗?”孟逍遥笑,但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
安羽中轮流亲吻着孟逍遥的两只泪眼:“傻瓜,我虽然爱吃你的眼泪,却也不愿意见你伤心难过。好了,笑一笑!”
“我已经在笑了。”孟逍遥呜咽着。
安羽中无计可施,索性吻住了孟逍遥嘴唇,一直抚摩着孟逍遥腹部的大手缓缓上移,握住了孟逍遥胸前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