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柳飞羽坐在高高的座位上，斜眼睥睨着妹妹。
柳飞扬看着哥哥，一时间竟惊恐地说不出话来。这……这还是自己的哥哥么？
乌黑的嘴唇，黑色的眉毛，黑色的眼眶，黑色的指甲……一切都透着妖异的气息，他手指慢慢抚过唇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
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艳丽。
柳飞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难道你想替柳尧棠那个死了的老头打擂么？”
影子一闪，柳飞扬眼前一花，柳飞羽便站在了他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诡异的眉目在她眼前放大。
“哥哥……”柳飞扬强忍着恐惧开口，“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父亲？”
“父亲？哼哼。”柳飞羽放开妹妹，后退几步，笑容越发阴冷，“有哪一个父亲会拿自己的儿子当作往上爬的垫脚石？从小我就知道，这老东西养着我就是为了有一天牺牲我。”
“父亲他不是这样的……”虽然知道自己不能惹怒柳飞羽，但她还是忍不住为父亲申辩，毕竟在哥哥练就破世魔功之前还是很疼他的。
“是吗？”柳飞羽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以为是我自己主动练的破世吗？”
“什么？”柳飞扬怔住了。
“原来，我只是想有强大的力量来保护姐姐，可我并不知道破世这一回事，直到有一天回到我房里，从床下面找到了一本关于修炼破世的书，我才不顾一切地沉沦了进去，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柳飞羽冷笑一声，“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谁不小心丢在那里的，直到我杀了柳尧棠那天，他竟然跪在地上说他还帮我练就了破世，那本书就是他故意给我的，后来他发现了好几次我在密室修炼，不但没有阻拦还让别人不得打扰我‘练功’，希望我看在这个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呵呵，飞扬啊，你是没有看到当时他跪地求饶的样子，真是有趣的很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柳飞扬后退几步，眼角迸出泪花，“那可是……我们的爹啊……”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他啊。”柳飞羽坐回位子，单手慵懒地撑着下巴，“我一直练不到破世的最高层，就是因为我心中除了姐姐还有所牵挂，是他让我什么牵挂都没了，这才是破世大成的关键啊。”他的眼里射出阴冷的精光。
柳飞扬瞪大了眼睛。
“哎，你说你为什么要跟姐姐抢秦歌呢？虽然我也很讨厌他，但是你不能让姐姐伤心呢。”柳飞羽状似苦恼地托着下巴，“该怎么办好呢？”
“哥哥……”柳飞扬失声叫了出来，“你要杀了我么？”
柳飞羽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柳飞扬：“本来呢，我是不打算动你的，毕竟你也算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妹妹，但是我曾经说过吧，只有打擂的人才能到这儿来，来了当然就得打擂了。要么来的人杀了我，要么我杀了所有来这的人，规矩可不能改哟。”
柳飞扬心痛欲裂，这已经不是那个从小护着自己的哥哥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魔鬼！
柳飞羽走到妹妹身边，俯身轻笑：“我活着，只为了姐姐能摆脱一切枷锁，我不要别人，我只要获得最高的权力，来保姐姐周全，其他的人，我都不要！”
柳飞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秦歌，对不起，我没想到哥哥会变的这么彻底，他对怀薇的爱太浓烈太绝望，以至于他对所有的杀戮已经毫不在乎，练成了破世，他的灵魂早就死了！你们……该如何跟一个死人斗啊……
看到柳飞扬痛苦的表情，柳飞羽并没有心疼，只有丝丝缕缕的快意，破世让他的性情大变，现在除了怀薇，他谁都想杀，只有杀人才能平息他内心翻涌着的恨意，他慢慢掐住柳飞扬的脖子，手指慢慢用力。
就在这是，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既然如此，我用我自己换她一命，如何？”
听到这个声音，柳飞羽惶然松手，他已经被破世侵蚀的邪异的面容露出了少有的惊慌。
“姐姐……你……”柳飞羽咬咬嘴唇。
怀薇走上前，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把她放了，我留下。”
“你——”柳飞扬忘了自己的处境，大急，“不可以，秦歌他——”
怀薇看向她，微微一笑：“没事的，他自有分寸，下山后你去找他就是。”
“可是你自己在这里……”柳飞羽咬紧了嘴唇，她从这个自己一直讨厌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大气的气度，这是自己所没有的，自己今天要被她救了么？
“我不会死的。”怀薇拍拍她的胳膊，“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
柳飞羽一把抓住怀薇的胳膊，眼睛里有狂喜的颜色：“姐姐，你要留下来？”
怀薇甩开柳飞羽的手，冷笑道：“怎么，不欢迎么？”
看到怀薇眼神的冷漠。柳飞羽难过地低下头，看到他的样子，怀薇的心里隐隐作痛。
小羽啊小羽，为什么非要弄成现在的样子呢？
我真的很心疼你啊……但是——
却无法原谅你。
看到哥哥的样子，柳飞扬再一次明白了，哥哥真的是很爱这个女人，她突然有些羡慕怀薇，有这么两个人爱她爱到天翻地覆，一个不惜毁掉自己的容貌，一个宁愿与世界作对。
“还不走？”看见柳飞扬在发愣，怀薇清叱道。
柳飞扬咬咬牙，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道：“我会找人来救你的”
怀薇微笑：“好。”
柳飞羽低着头，一言不发，也未出手阻拦。
看见柳飞扬走远了，怀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在了石头台阶上。
一双手缓缓触碰她的长发，她抬起头，那双充斥了杀戮与鲜血的眸子正哀伤地看着她。她叹了口气，抬手摸那双本应该天真纯粹的眼睛。
“姐姐……”感受到手指的温度，柳飞羽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你会恨我么？”
怀薇一颤，颓然垂下手，低低地说道：“小羽呵……为什么要练破世呢？为什么要和这个世界对立呢？为什么……要逼我恨你呢？”
柳飞羽把头埋进怀薇的怀里，怀薇摩挲着他的后背，轻轻叹息着。半晌，柳飞羽闷闷地开口了，声音有些低哑：“姐姐，我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的，我只要你，只要你没有任何束缚地活下去，我要把整个世界拿来给你！”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猛然谈起头，眼中闪着希望的光，“姐姐，留在我身边，谁也别想再伤害你，我会把整个世界给你！”
怀薇看着他，轻轻地道：“我要一个杀戮肆意的世界干什么呢？”
柳飞羽一怔，眼神暗了下去。
怀薇站起来，望向天空，幽幽地道：“我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可是你已经和整个世界作对了啊。你杀了太多的人，但你是为了我，你要我，怎么办呢？”怀薇的眼睛里有苍茫的光。
“姐姐……”柳飞羽徒劳地伸出手。
“小羽，不要再杀人了好吗？”怀薇望向柳飞羽，握住他的手，“我从前杀了很多人，不想再让你走我的路，甚至，走的还要更远。”
柳飞羽拉起怀薇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留恋地摩擦着，苦笑道：“姐姐，已经来不及了啊，破世练成，杀戮开始，就无法再停止。姐姐，自从小时候看到你受欺负，我就发誓，这辈子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到达力量的巅峰，给你最强的保护。现在，现在我有了这种力量，所以，”说着，他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所以，所有人都可以恨我，只有你不可以，姐姐，要是连你都恨我，我还为什么要活下去！”柳飞羽的眼泪流了出来，狠狠灼伤了怀薇的手背，“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怀薇轻轻擦去他的泪水，轻轻道：“既然是这样，你杀了我好不好？我实在不想看到，看到你被他们杀死，或者他们被你杀死的那一天，尤其是……尤其是秦歌……”怀薇悲伤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想看到你们死在对方剑下。”
“姐姐呵……”柳飞羽喃喃道，“我设这个擂台，秦歌必然会来挑战，如果我杀了他，你会恨我吗？”
你会恨我吗？
怀薇的泪水被逼了出来，肆意地流淌。
正在这时，柳飞羽的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上来禀报：“主子，该是练功的时候了。”
“知道了。”柳飞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回高座，他回头看了怀薇一眼，勉强微微一笑，道：“姐姐，我练功的时候，请你闭上眼睛好吗？”
怀薇一怔，什么也没问，依言闭上了眼。
柳飞羽笑笑，在座下盘膝坐了下来，手下为他搬上一个漆黑的盒子，打开，里面竟悠然地爬出了两条漆黑的蜈蚣。
怀薇终究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一看之下，她大惊失色。
两条蜈蚣飞快地顺着柳飞羽的脸颊向上爬，很快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柳飞羽没有出声，但紧闭的眼睛颤抖，泄露了他的痛苦，两行黑色的液体从他眼角流了出来，一道道狰狞如同蜈蚣的痕迹慢慢布满了他的脸，他艰难地张开嘴，嘶哑着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
“小羽！”怀薇心痛不已，刚要上前，就被他的手下阻止了。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两条蜈蚣终于从柳飞羽的耳朵里爬了出来，黑黝黝的光泽更加明亮，如同吃饱的虫子自动爬回盒子，手下人急忙盖好盒盖，为柳飞羽递上一块帕子。柳飞羽脸上的痕迹慢慢消失，他缓缓睁开眼，接过帕子抹去眼中流出的血迹，瞳孔中布满了鲜艳的血色，嘴唇眼角的黑色更甚，看到怀薇惊恐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姐姐，你很好奇么，让你不要看的。”
“小羽……”怀薇咬住手背。
柳飞羽快步走下来把怀薇抱进怀里，柔声道：“姐姐不要怕，我不会死的。”
“不会痛么？”怀薇没有挣扎，“这样一天天下去，不会痛苦么？”
“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啊。”柳飞羽笑笑，“但是，活着，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呢，所以姐姐，不要恨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柳飞羽的头埋在怀薇的头发里。
怀薇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