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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战无不胜 (3)

黄易顺势起身翻了翻,没细看,又坐下,有意无意地说:“都是武汉的公司,看来你们建网的事已经立项了。”

方主任放下手中翻阅的资料,起身说:“嗨,忘了给你倒水了。”径往饮水机走去。

黄易赶忙起身说:“我来,我自己来。您别客气。”

方主任仍坚持接了杯水,递给黄易,说:“没有。目前还没提上日程,只是我比较关注,私下跟李局谈论过,还没立项。”

两人又各自归位坐下。

“李局怎么看?”黄易问。

“他认为这是好事,但动之前要考虑周全。所以我最近在找相关资料。来,这是我的名片,给你留一张。”方主任自抽屉内取了张名片递给黄易。

“谢谢。”黄易赶忙接了,看了看,收好。又说:“是呀,是好事,也是大事,动之前,技术、资金都要考虑。”

“我只考虑技术问题,至于资金,让钱局和李局他们解决,呵呵。广电是后娘养的,以前是财政补贴,现在不但不给钱,还跟我们要钱。”

“啊?财政还要你们钱?”

“是啊。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后娘养的。所以得想法自己创收,否则,这一大家几百口人不好养啊。”

“怎么说你们也是政府的一套班子,党的喉舌,地位还是牢固的。”黄易笑言。

方主任笑笑,问:“晚上一起吃饭吧?到时我把李局叫来。”

看得出,方主任与李局关系不错,否则不会是这般言辞。要知道,官场上的事,尤重高低大小,似方主任这般直言叫局长来之类的话,并非谁都敢说。黄易原本计划此次芷江行,只是见个面,混个脸熟,一听此言,当即改了主意。

“好的,谢谢方主任。”

“你是哪人?”方主任问。

“辽宁。”黄易答。

“东北人都很能喝。”方主任笑。

“我例外,喝酒这方面,我常给东北人丢脸。”黄易心一跳,赶忙落个下风话。

强龙难斗地头蛇,孤身入酒乡,他可不敢舍得一身剐。不过他隐隐觉出,这一次怕是难逃酒缸浸泡,搞不好要一醉他乡。以他的判断,方主任有技术流的干练,有中层领导的达练,这种人通常很放得开,既然主动提到酒,必是海量。他想起下高速路时路旁的户外广告牌——曾志伟说:越来越好,越来越近。圆脑袋上的胖脸发散着笑意,越端详越像笑面虎。

方主任抬头,深陷的目光自镜片后望来,笑得十分有趣:“说不能喝的都很能喝。”

黄易心里发怵,直觉得这笑与曾志伟的笑如出一辙。他也堆出笑脸,一时面如夏花——哼,以毒攻毒,瞧是你笑得高深,还是我笑得莫测!

傍晚,一辆小车颠簸进近郊的一个小小农庄。农庄老板熟络相迎,看得出,常客。

小农庄僻静,几处鱼塘,几块菜地,鸡鸭在不远处闲逛,另有几名服务员忙碌着,都是朴实的乡村小妹,阵阵香气从厨房飘出,极富田园色彩。院中停了几辆小车,从李局和方主任的低语中约略晓得,都是政府其他局委的熟人。

李局、方主任、黄易等六人进入一个包间,装潢简单,却也见堂皇。另三人分别是司机、办公室陈主任、技术部谭工,落座间,方主任也都一一介绍了。

李局笑眯眯地说:“都是家常菜,远来是客,黄经理看看喜欢吃点什么。”服务员将菜单送给黄易。

黄易赶忙说:“家常最好。客随主便,李局做主,家常我都喜欢。”

李局笑笑,也不过分客气,对方主任说:“方主任做主吧。”

直觉告诉黄易,这个人极可能会成为朋友。许多时候交朋友讲究缘分,人与人的气场是否契合,冥冥中早有定数。对于这一点,黄易也说不清楚,不过,很多时候,直觉这东西还是挺神奇的。

谭工问:“黄经理是武汉人?”

方主任正在跟服务员点菜,闻言,替黄易答了:“辽宁。”

陈主任说:“东北人能喝!”

谭工说:“黄经理今天要多喝几杯。”

黄易赶忙低调道:“方主任知道,我是不称职的东北人,不胜酒力。”

他有点怕,怕陈主任。但凡办公室主任,都是酒神级人物,职务需要,注定这个职务上的人必须有在某些场合替局长挡酒的能力。他没料到李局会把办公室主任也喊来,真个有点小怕。

陈主任说:“黄经理不要谦虚,李局已经吩咐过了,黄经理第一次来,我们一定要尽到地主之谊。”

李局呵呵笑,知陈主任在闹酒,也不阻拦,气氛便有些活跃起来。

黄易说:“谢谢李局,谢谢各位盛情。改日到武汉一定要给我电话,我做东,随时恭候。”

话说得豪气,好似武汉是他家似的。边说边给陈主任、谭工和司机递上名片,并跟他们要了电话号码,一一存进电话簿。实际上,他也是借此引开话题,在酒上过多纠缠,吃亏的一准是自己,这一点,他十二分清醒。

谭工看着名片,问:“你们公司做什么业务?”

黄易战略转移成功,窃喜之余,说:“数据平台集成。谭工从事技术工作多年,以后要多多指教。”

谭工说:“指教不敢。你们才是专业公司,数据这一块,我不是太了解。前阵子双向改造,才顺带着看了点资料。”

黄易问:“双向改造结束了吗?”

谭工说:“差不多了,在收尾。”

黄易问:“几芯光纤?”

谭工说:“8芯,预留了4芯。”

这时,方主任已点菜完毕,对谭工说:“回头你把基本数据给黄经理一份,以后做方案会用到。”

“嗨,菜还要等会儿才能上,你们先玩会儿吧。”陈主任不知何时跑去了一旁的麻将桌边,喊来众人。

方主任扭头问黄易:“黄经理打牌吗?”

黄易说:“偶尔也玩玩。看李局,李局喜欢玩两把不?”

李局还未说话,陈主任那边催促起来:“李局是牌神!来来来,摸两把。”李局笑着说:“算了算了。一会儿就吃饭了,没多少时间,你们先打几把斗地主。”

曾几何时,黄易也是一名赌徒,在武汉早些时候他也玩过一阵子,万八千丢进去后,他忽然意识到不妙,及时抽身。从那之后,只偶尔与相熟的朋友打打小牌,再也不参与其他牌局。一人浪迹天涯,不良嗜好当斩则斩,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落水狗模样。这一点上,他常自喜,能守住心性,也算小德。不过眼下不同往时,陪客户玩玩,没必要上纲上线。

“李局,来!摸几把斗地主。”黄易招呼着李局。

不一刻,李局、方主任、黄易三人围桌而坐,一副牌斗地主,十元起步,不带癞子,不限炸弹。三人打牌,把陈主任忙得不亦乐乎,大呼小叫,一会儿看看这个的牌面,一会儿又转去瞧瞧那个的牌路,牌局不见波澜,气氛倒叫他搞得热闹无比。真应了那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酒菜入席,把黄易吓了一跳。芷江大曲四瓶,堆到桌中央,漠然对着黄易,像在说:“小子,趴下。”

妈的,豁出去了!将心一横,黄易坐下,面不改色。司机肯定不会喝了,既然带来了陈主任,李局估计只会小饮,如此算来,四个人四瓶酒也没啥。黄易心里稍稍落稳,暗道:只要别三人灌我一个就好。

他拿起一瓶芷江大曲,仔细端详。初到贵宝地,总要装模作样一回,对当地知名物品予以严重关注。尽管他狗屁都看不出来,还是能找到曲线救国的马屁方式。

“芷江大曲位列十佳名酒,据说也是人民大会堂专用酒之一。”

“‘川酒烈,鄂酒香,又烈又香数芷江’,黄经理今天要开怀畅饮。”陈主任怂恿。

“呵!陈主任莫吓我,二两就倒,我哪里喝得下这么多。”黄易怕怕的样子,笑言。

“到芷江就像到自家,黄经理别拘束。酒有,后备箱还有两箱。”李局呵呵笑。

黄易差点昏倒。心道:干啥,斗地主我又没赢钱,至于这么狠吗?

“芷江酒的来历可悠久着呢。李局最了解,黄经理让李局讲讲。”方主任一旁乐着,递给黄易一支烟,提醒黄易。

“是吗?李局讲讲。”黄易接了烟,转向李局,十分神往的样子,一脸期待。顺势给李局敬上一支烟。

李局礼节性接了,摆摆手示意不吸,将烟放在桌上,娓娓道来:“芷江大曲是在‘谦泰吉’糟坊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已有180多年历史。清朝光绪年间是御贡酒,现今人民大会堂也是专用酒。清嘉庆年间,松滋县马峪河陈二口村一位秀才张元楠,携家在江口开设酿酒糟坊,取名‘谦泰吉’,意即谦和、福泰、吉祥,专门酿造高粱白酒,又称‘堆花烧酒’。1954年,芷江酒厂引进四川小曲酒的生产技术,对芷江小曲酒的工艺进行了改进,秉承烧春酒的配方,加上新工艺,芷江小曲的名气越来越大,独特的烧春酒酿造技术就一直延续下来。到1975年,又生产出了芷江大曲瓶装酒,1984年,芷江大曲首次以湖北名酒的身份,进入北京中南海。大概是这样。”

黄易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李局说完,他还沉浸在酒史传奇中,久久回味。这次倒非有意为之,确实发乎情,他喜欢钩沉历史。

“哈哈!黄经理已经沉浸到酒香里了。来来来!入席吧,给黄经理满上。”陈主任早开启了一瓶芷江大曲,直奔黄易。

“不不不,李局先,李局先。”黄易醒神,赶忙遮住杯口,不敢抢先。

“你们喝,我身体不适,不能喝白酒。黄经理别见怪,我喝瓶啤酒,方主任、陈主任和谭工陪你喝白的。”李局笑眯眯地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啤酒。

“黄经理别客气。”方主任说着,取过黄易的酒杯,亲自接过酒瓶,斟满。

三小时后,四瓶空三。黄易发觉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陈主任叫得欢,喝得却最少,三瓶酒大部分让方主任、谭工和他三人分了。而且,看上去,这几人中数谭工的酒量最好,他看走眼了——陈主任是假把式,谭工才是真高手。

好在,芷江似乎没有干倒来客的习惯,热情足够,酒则随意,除头三杯尽干,余下则尽兴随愿,不强迫不苛求。这样很好。只陈主任第四杯酒还剩下大半,仍在兴风作浪。黄易坚决不受,笑言不断。

出农庄时,白天的阴云悉数退去,月高挂。

黄易未多言,被小车送到酒店。衣服未脱,澡也不洗,倒在床上将被子一卷,沉沉睡去。

初识,诸事不易。

冲锋陷阵

迷迷糊糊的时候,暗中有亮光闪动,依稀还有声音。

疲劳加上酒精的迷醉让黄易懒懒的,眯着小眼,身子动也不动,一只手胡乱摸索着。半晌,电话终于给他抓在手中。原来是一条短信,陌生号码:你在干吗?砰!电话让他甩到远远的床那端。席梦思床,弹性不错,电话几个低矮的腾空翻,啪,摔地板上了。再看他,咂吧咂吧嘴,睡过去了。

他做梦了。

一条大蛇缠住他。他不觉,因为他看到了一张美丽的脸庞。他吻那张脸,迷醉得闭上双眼,以至于那张脸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他整个脑袋,他仍醉在奇妙中。直到窒息感涌来他才警醒,但已满目漆黑。他挣扎,奋力扭动着躯体,试图挣脱。他甚至听到了打斗的声息……恍惚中,意识突然清醒,他猛地坐起,竖耳聆听。

果真有打斗,还伴有叫骂声。他一个箭步蹿到窗边,探头望去时,楼底已厮打成一团。

漆黑的夜被月华撕开片片朦白,酒店旁的花坛有几棵大树,树下一片漆 黑。厮打的似乎有三人之多,骂声不绝,异常凶悍。不时有刀光闪现,反衬着月华的淡漠。

看情形,两人围攻一人,那一人持刀。

一个念头蹿上黄易心头:要不要报警?一念乍起,一念又升:不能莽动,搞不好是黑势力恶斗,叫来警察,会得罪两边,休想走出芷江。

这场景再熟悉不过,他的少年时期是一个混混兴起的年代,喇叭裤、花衬衫、吹口哨、看人永远睥睨的姿态——即便个子矮小,也会高昂着头颅,以近乎平视的姿态睥睨对方。那个时代动拳脚、动棍棒,但很少动刀子。待到年轻时,打架斗殴也升级了,不再单打独斗,迅速形成团伙,目的也顺应了历史大潮,跟经济挂上了钩,刀光剑影,争的是利益。这些,他见过,参与过,从心潮澎湃到淡漠如常,也算跨越了一个时代。平心而论,那时候最恨的就是报警之人。如今想起,却常心有余悸,江湖险恶,就如此刻。

持刀人突然蹿出树下黑影,夺路狂奔,背影映衬着的月华斑驳惨白,刀锋洒下一串血滴。另两人追出,一人捂着负伤手臂狂呼:“别让他跑了!追上他,弄死他!”另一人也非善茬,毫不迟疑箭步追去,几个大步就赶上持刀之人,飞身将其扑倒在地,死死按住持刀之手,将持刀之人压在身下。

酒店临街窗口探出无数脑袋,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