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往这个头骨上涂抹这种泥巴,当成是脸上的肉,最后看长得像谁,就可以了,对吧?”
“大致原理是那样的!不过可没有你说得那么简单!要根据死者的生前生活的地区、人群的体貌特征、年龄、性别等因素,估算出死者面部眼眶、鼻骨、耳朵等基本特征的软组织和皮肉的高度,才能往这上面贴这种软橡胶泥的。而这种头部的软组织测量点有42个之多,都需要十分精确的数字才行。”大周说着拿出卡尺,小心翼翼地测量着自己所贴上的橡胶泥的高度。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艺术家!”
“不是艺术家,艺术家是必须具有创造性的,我最多是一个还不算熟练的工匠而已。做颅骨复原这样工作的人必须具备法医人类学的知识和熟练的雕塑技巧,而我只是个初学者,对于这项技术的掌握还不熟练。”
“你这是在练习?”
“对呀!我手里的这个头骨的真实身份早就被我的同行找到了,就是通过这种颅骨复原术。你稍等啊,等我做完,咱们和死者的照片比对一下,看看像不像!”
大周花了半天多的时间,对自己的作品表示满意,而我只能无聊地在他的研究室里翻弄着照片。
“好了,颜色也已经上完了,你看看怎么样?”大周摆弄着手中的人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人的头骨已经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并且大周给他配上了一个短平头样子的假发。
看得很清楚,大周复原的颅骨头像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脸部略显清瘦,颧骨突出,眼睛是典型的三角眼,眉毛很重,嘴唇很厚,是个典型的饱经沧桑的农民形象。
“到底像不像?”我有点着急。
“我没有看过照片啊,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制作过程,我特意让朋友把照片发到了我的邮箱里,还没有打开!”
“那还不快打开看看!”我催促道。
当我们打开邮件附件中的那副死者照片的时候,我一下子惊呆了,“简直太像了!”
除了个别细节外(比如死者左腮边有颗黑痣),拿二者作对比,完全可以辨认出这是同一个人。
“你可以算是一个高级工匠了!”我在旁打趣道。
“作家!知道我为什么要学习这个吗?”
“这是你的工作啊!”
“这个工作本来是要求另外的一些法医去完成的,不需要非给我去完成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很快就要被派到一个新发现的墓葬去做尸骨鉴定工作了!我可能会去还原那里的头骨!”
“啊?很刺激的工作啊!你能不能也带我去!反正我也没事!”
大周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车票塞在我的手里,“后天下午两点半的火车,目的地合肥!”
2007年11月23日,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日子,天空阴蒙蒙的,却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阴霾。
说实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故乡到外地去旅行了,主要是我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享受本应美好的生活,还有就是我觉得和一大帮人挤在一个景点上看东西是件很俗气的事,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把金钱浪费在铁路线上。
不过这次大周负责报销我的路费,让我可以免费地享受一次长假后的惬意旅行,而且目的地与古墓有关,这让我很兴奋。
大周这次很奇怪,并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到底要去哪座古墓的现场,当然我知道大周的作为与不作为总有他的道理,我已经习惯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去合肥的火车呼啸而行,我还以为大周会在车上给我讲更多他验尸的故事,谁知道这家伙上了车就躺在卧铺上蒙头大睡,连饭都不吃。也许这才符合他的个性,在车厢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成为很多人的焦点。
我是中铺,听着大周在上铺打着呼噜,也只好默默地躺在铺上,却睡不着。
我此时似乎才有时间回忆一下过去的一年多里发生的故事,大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他有个性,却并不是故意的特立独行,他能传递给我的是他的知识和惊人的能力,但这些却让我和他周围的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丝毫没有让人感到嫉妒或厌恶,这是难能可贵的素质啊!
当下,有很多人喜欢在人前卖弄,摆弄自己的学问,甚至把自己包装成某个领域的学者。
但我认为真正的学者应该具有那种隐性的光辉,让人有一种看不透、摸不着的气质才是,显然大周就具有这样的令人着迷的气质。
床下是几个爱大声说话的东北人,睡不着就自然要听他们发出的噪声。听他们谈话,也是去合肥的,好像是几个人合伙干买卖。不时地听到他们拉开易拉罐的声音,似乎几个人在为未来的大买卖庆祝。
其实,作为作家,我是挺爱听一些人说话的,哪怕是那些粗俗无比的谈话,但最近可能是接触到的人太过于专业,所以听着东北人的谈话,越来越无趣,就有点困了,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一年多来的经历,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一夜睡得迷迷糊糊,是换票的列车员将我摇醒的,我急忙坐了起来。刚想要叫醒上铺的大周,才发现他早就在床下了。
刚刚洗漱过后,广播中就传来了合肥站到站的提示,当时我脑子还在迟钝的状态,火车已经缓缓地停下了。
“准备出发吧!作家,我保证这次你不虚此行!”大周的精神显得很饱满,那种感觉像是一个登山者满怀豪情地向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山进发一样。
我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了,有着强烈好奇心,对冒险充满了憧憬,这恐怕是大周带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吧!
不愧是省会城市,合肥站很大,从车厢走到站外,足足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
我们随着大批出站的人流走出了合肥站,站在车站前的广场上,大周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您好!陆教授吗?我是大周,我们已经到合肥了……直接到大学去找您吗?”
那头似乎给了大周很明确的提示。
撂了手机,大周和我便走到街边还没招手就有一辆出租车靠了过来,大周上车后把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司机。出租车开得很快,司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捷达轿车发疯似地前行,我根本还没搞清方向,就已经到了目的地。用时只有十八分钟,我记得很清楚!
当我到达了这座合肥最高的学府的院中,在第十六教学楼的楼下停了下来时,已经九点多了。因为时间比较紧,当时我甚至连那座教学楼都没顾得上多看两眼就和大周走了进去,他似乎想马上见到想要见的人。
会面的地方是一间极其宽敞的研究室,面积几乎是大周研究室的三倍,里面装满了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物理仪器。
大周在电话里提到的陆教授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不过他似乎保养得很好,皮肤白是他的特点,而他和大周也是老相识。
“小周,你长大了!你长大了!太好了!太好了!”陆教授显得很热情。
“陆教授好!”大周的回复很简单。
“干吗叫陆教授,我跟你爸爸是同窗,小时候你不是一直叫我陆叔叔吗?”
“因为是工作吗!私下里再叫!”大周的回答很得体。
“这位是?”陆教授看到大周身后的我,有些迷茫!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位旅行作家,有些事我必须要个帮手去做!研究所里又没有合适的助手,只好请他来帮忙!”大周说完,又向我开始介绍陆教授的情况,“这位陆教授是著名的考古学者。”
我并没有多说话,而是冲陆教授点了点头,因为当时我只关心我们到底要去哪座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