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曾经,也有一个人,在我噩梦袭来的深夜,守于我的床榻,清凉的嗓音,温润如玉,握紧我的双手,低低的说着:“紫儿,没事的,你在做梦,只是做梦……你和孩子,都没事的,都会好好的……”
后来的后来,婆婆在我耳畔低语:“你可知,他为了你,即便竭尽全力,亦是为你护全孩子……他长久看着小女儿,喊她……念紫……”
只是,我的念紫,你在哪里?
正午的阳光融融的照进我的冷宫,秋千架上,是凑着脑袋琢磨着哪种枕套花色更漂亮的两个女人,我的丫鬟小奴与我的表妹玉儿公主,秋千微微荡起,晃起圈圈涟漪,不时传来两个女人咯咯的笑声,轻松又愉悦。
我立于庭院中央,腰酸腿疼的抬高手臂去擦汗,第N次向那两个无视我的女人投去嫉妒又怨恨的双眸。
第N+1次,那两个女人忽略了我怨恨如刀的眸光。
第N+2次,头顶传来迤逦深幽的曲调,高大的玉兰树梢,轻寒坐于横枝上,靠着树,俊秀的脸颊微仰,眯起双眸吹着一支短笛,曲调神秘又忧伤,与青衫黑发一起在风力轻轻飞舞。
我仰望着飘逸若仙的轻寒师父,双眸慢慢的由羡慕到向往,最后,满满的是嫉妒。昨晚,我做梦的时候,可是做到,在我武学有所成之后,轻然立于轻巧的柳枝上,白纱覆面,手持长箫,轻歌一曲,翩然若仙,羡煞男女老幼,口口声声的喊我:仙子——
可是……
感慨啊,好梦醒来最易空啊!
我沮丧的垂眸,看着阳光下我纤细的身影,真是不甘心啊!玉儿那个丫头在第N次看我摇摇晃晃蹲马步的姿势后,终于抚着额头,大喊:孺子不可教也!
“呃……”我噎了噎唾沫,望向枝头的轻寒师父。
“表姐,你就死心了啦!都七八日了啦,你看你,蹲个马步,小奴轻轻一推你就倒的。”玉儿那个丫头终于发觉了院子中央还有个锲而不舍的我,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如果再年轻个十岁,倒是还可以塑造的啦!现在练武,真的是为时已晚了啦!”
“小姐,您就歇一会儿吧!不如,您看看医书,也是好的啊!您练武不行,可是,学医术很好啊!”小奴还不曾从刺绣的喜悦中回神,笑嘻嘻的安慰着我,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哎呀,学了一个早上的医术,够了啦!”玉儿过来拉我,殷勤道,“表姐,你昨天给我们讲的那个故事,还没有完呢,你接着给我们讲讲,好不好?来,我给你倒茶。”
“不是说好的吗?每两天给你们讲一个章节的,下一个章节,要明日才讲的!”我立着不动。
玉儿撇嘴:“什么破原则了啦!还不是看不得我们一个个的开开心心的,想着法子吊着我们的心思啦!真是够恶劣的啦你!”
“就是吊着你们,不行呀?”我心里正烦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捧起水壶老牛饮水一般,咕噜噜喝下几大口,一抹嘴唇,双手叉腰,叫嚣道,“大不了,你们都别听啊?”
“好啦!好啦!明天讲就明天讲呗!你接着蹲马步,我不吵你了!”
玉儿没劲的甩了甩手,悻悻的走过去一边继续学着刺绣,一边不甘心的与小奴咬着耳朵,说我坏话。
小奴捂着小嘴低低的笑,笑罢,朝我这边看,看我还是火冒三丈的样子,便赶紧着低下头来,还能听见小奴压着嗓子,为我说话的声音:“公主,小姐平常还是很好的,很有女孩子模样的啦!只是……这几天心里烦,火大的……小姐什么都好强,偏偏是,您又说,小姐不是练武的料……唉……”
我跨前几步,走到树下,仰起头来,望着还在优哉游哉吹凑短笛的轻寒,犹豫半天,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轻寒师父,我……”
“没用的!”笛声在我开口说话的瞬间戛然而止,轻寒睁开双眸,“紫贵人可以学医,却是无法练武。”
我讷讷的,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不甘心的问道:“难道,没有速成的武功吗?比如说,那种轻功,只需背熟口诀,就可以的。”金庸老伯伯《鹿鼎记》里的韦小宝不也是年纪一大把,照样可以练成天下第一的轻功吗?
“也许,是有的吧!”轻寒望着天空道,神思有些恍惚,顿了片刻,忽然回神,收起短笛翩然落地,见我面露惊喜,笑着道,“紫贵人,您可知,您的体内,含有两股纯阳真气?”
我点头,忙道:“所以,我……”
轻寒双眸含笑,嗓音温润若水,说道:“所以,您更是不能练武,否则,只会真气逆转,走火入魔。”
“什么?”我瞪大双眸,一颗快要飞上谷顶的心生生的一落千万丈,摔入万丈悬崖的底部。原以为,轻寒会说,阴错阳差,我的体内有着两股当今高人的真气,只需背熟各大门派的武功秘诀,便能运用自如,跻身江湖十大高手之尾,接着,江湖上变多了一名白衣仙子的仙踪——紫宵侠女是也。
轻寒无视我的愕然、失落、哀戚,转身,对玉儿道:“公主,为着紫贵人的身体着想,请公主回禀皇上,自今尔后,紫贵人无需练武。”
玉儿自是巴不得我放弃练武的痴心妄想,忙不迭的点头。
小奴也是受不了我半夜不睡觉,灯下蹲马步的疯狂行径,跟着忙不迭的应和。
接着,深深的庭院,笑声依旧,笛声依旧,阳光依旧,没有人,顾虑到瘫倒在地上的我,灰头土脸,一脸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