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我一捋袖子,豪爽的笑道:“好说!好说!黑老板,来,坐下来,咱们来谈谈这盘下你茶肆的相关事宜,如何?”
“阿姐,别闹了。”七郎扯我袖子。
“谁说我在闹了?我是再正经不过的。”我朝七郎一瞪眼,伸手招唤犹在震惊中的茶肆老板,笑道,“黑老板,烦劳你沏壶茶来,咱们边喝茶边商量商量。”
茶肆老板不信的问我:“你当真要盘下这茶肆?”
“怎么?莫非黑老板你先前是在说气话来着?还是,黑老板怕我们空口说白话,唬黑老板您开心来着?”说着,我取下七郎沉甸甸的钱袋,在茶肆老板眼前掂了掂。
茶肆老板看出钱袋的份量,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殷勤的泡来茶,陪笑道:“小的是有眼无山了,姑娘一看便是面善心慈之人,自是不与小的计较,来,请喝茶。”
茶肆老板的态度进一步证明两个问题,其一,有钱便是硬道理,其二,他这茶肆确实是门庭冷落,巴不得赶紧的脱手。
因为有了这两层认知,我先是挑剔的四下看了看,将这茶肆里里外外批判了一通,从地理位置太偏僻,说到这茶肆建筑简陋,横梁上貌似还有几个蚂蚁洞,哪里是茶肆,简直是一幢危楼,然后再伸脚轻轻的踢了踢仅有的几个桌凳,貌似还听到快要散架的声音……
茶肆老板跟在我身后,额角的汗是越来越多,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牙一咬,苦着脸道:“姑娘,小的算是见识到您的厉害了,这样吧,您行行好,好心发发慈悲,给个价,凑足小的回去看老婆孩子的脚程费,好不好?”
我看数落得也差不多了,火候也到了,复又坐了下来,泯了一口茶,凭心而论,茶肆老板泡的这茶还是不赖的。
我疑道:“黑老板,你原不是本地人?”
茶肆老板听我这么一问,倒是勾起了满腹辛酸,一个黑黑壮壮的大男人就这样红着眼睛,哽咽着嗓子跟我讲起了他虽是平凡倒也非常不容易的艰辛贫困大半生。
原来,茶肆老板是土生土长的落荒县人,这幢茶肆是祖宗留下的唯一产业,原想着靠着祖宗留下的薄产、守着这小茶肆,与老婆孩子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日子虽过得紧巴巴,倒也是小老百姓自己的日子,实在、暖心窝。放眼这落荒县的左邻右舍,原也是这般过着的。孰料,三年前,他那多年未曾见面的以贩马为生的岳丈路过落荒县,顺道来看看女儿女婿外孙,一看之下,大为光火,指着茶肆老板的鼻子就是好一阵子的怒骂,说他的女儿虽不是大家闺秀,倒也是自小好吃好喝好穿、娇生惯养的小家碧玉,当初放心将女儿嫁给他,也是看重他为人本分亦实在,又有一间茶肆营生,总是不至于亏了自家女儿,怎料这么多年没见,一见之下,自家女儿竟是落得如此清贫又蓬头垢面的境地,这不是埋汰他的女儿吗?
老岳丈在一边骂着,越骂越是来劲儿。老婆虽是贤慧但也有着一般女人惯有的爱慕虚荣毛病,听自家老父亲这么一骂自家老公,便勾起了做女儿时的殷实生活,再抬眼看这简陋的茶肆,日渐颓败,也就越发觉得自家老公是个没用的男人了,于是,带着三个孩子,搬到居于凤翔京师的娘家去了,竟是三年未曾回来,只是托人带了信来,想要接回老婆孩子可以,什么时候富比她娘家了,搭了轿子来凤翔接人。
茶肆老板三年未见老婆孩子了,实在是想得厉害,又苦于连来回凤翔的脚程费都筹不到,更何从谈起富比老岳丈家啊。这不,茶肆老板正对着空空如也的茶肆唉声叹气呢,我与七郎便来了。
我听罢,实在是于心不忍,也就豪爽的取出两个大元宝放到茶肆老板手上,见茶肆老板一脸惊愕,我晃了晃剩下一些碎银的钱袋,笑道:“本来嘛,我数落了你这茶肆半天的不好,就是想着压到最低价,以这些碎银盘下你的茶肆的……不过呢,姑娘我觉得你也挺不容易的,这茶也是泡得一绝,可惜是被这地儿给埋汰了……所以啊,为了你能早日家人团聚,不至于骨肉分离,姑娘我也就难得发一次善心,这碎银子外加你这茶肆就归我了,大元宝就归你了,好好置些行头,去凤翔京师与老婆孩子一块儿过日子。”
茶肆老板被我这么一说,原本说到辛酸处已是发红的眼眶这下子是热泪盈眶了,望着手上沉甸甸的两个大元宝,连声道:“不要这么多,真的不要这么多……我就是有十个茶肆,也抵不得姑娘您这一个大元宝啊……姑娘,这使不得啊,小的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茶肆老板说着,就要将元宝推送给我。
七郎有些不耐烦了,对茶肆老板道:“我家阿姐给你,你就手下,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我瞪眼止住七郎的唧唧歪歪,看向茶肆老板,沉思半响,笑道:“黑老板,你看这样如何?我一直有意在凤翔京师找个旺铺做点小生意,可惜,你也看到了,我家这兄弟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整日的也就只是知道拳打脚踢的舞剑弄枪的,我又是一介女流,实在是不太适宜抛头露面。我看你这茶泡得不错,又是世代经营茶肆的,自是对这茶道了熟于心,不如由我出资在凤翔京师开一家集卖茶具、演习茶道、品茶于一体的上档次茶楼,平常便由你来替我打点,每半年给我看看收支账册即可,你看这样如何?”
“这……这……这自然是好,只是,小的怕辜负了姑娘您的厚望啊!”茶肆老板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