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胭脂掀了大红丝绸,抖开一袭浅紫夏裙,对我笑道:“方家姐姐,你看,好看吗?”
我眯眼,点头附和:“好看,很配你。”
慕容胭脂颊生芙蓉,将浅紫夏裙在我身上比划了一番,我心生疑惑,只听慕容胭脂道:“这身衣裙,是胭脂为方家姐姐缝制,是依着方家姐姐身形裁制,也不知合不合身。现下看来,真是刚刚好。”
我心里惊讶,又听慕容胭脂道:“爷爷让胭脂转告方家姐姐,后日为武林试剑大会,亦是……”慕容胭脂羞怯抿唇,是含羞的表情,取了另外一托盘中的头花银簪子,在我头上比划来比划去,就是没了下文。
我心里已是有数,不着痕迹的笑道:“怨不得这些时日来,总是不见胭脂姑娘,想来,是有很多事需要筹备。”我眼眸瞟向那扇敞开的轩窗,“这段日子来,紫宵净是这小院内照顾轩辕莫离了,也没帮上胭脂姑娘什么忙,倒是胭脂姑娘,还得费心来为紫宵准备新衣衫,紫宵真是不知还能说什么才好。”
“方家姐姐这是哪里话。因为有姐姐在这里照顾莫离哥哥,胭脂才有精力专心跟着爷爷,研习轩辕剑法。”
研习慕容剑法!?不是,着手准备成亲,忙着张灯结彩、绣鸳鸯被的吗?
难道,但凡轩辕家媳妇,非但要琴棋书画、烹煮煎炸了得,还得要必须习会轩辕剑法,才能不辱没这轩辕家媳妇身份啊。
如此看来,轩辕老头赐我个侧室身份,还真是天大的恩赐,破格录取了。否则,以我这一辈子都不能习武的缺陷,想要进得轩辕家的门,还不得等下辈子投胎重新做人啊。
“爷爷交代,后日晨起,方家姐姐亦是要记得在客人未到之前,赶去前厅。”慕容胭脂传达了轩辕老头的话,担忧的看我,“方家姐姐不懂武,这可怎么办才是好呢?要不,方家姐姐称身子不舒服,不去好了。”
你说不去,我偏是要去。
当下,我笑道:“爷爷对我本是没多少好印象,我若是还是忤逆爷爷的意愿,岂不是要被爷爷赶出家门吗?胭脂姑娘的好意,紫霞心领了。烦请胭脂姑娘转告爷爷,后日晨起,紫宵准时赴约便是。”
说着,我与慕容胭脂已是入了内室,慕容胭脂快步走到床塌前,看着轩辕莫离,柔柔的,低低的,道:“莫离哥哥,十年之约快要到了,你若是还不醒来,胭脂真是好怕,真的好怕。”
十年之约!?
我皱眉,不得不承认,轩辕莫离的世界于我而言,有太多的未知与空白。
我静静的走上前去,握了轩辕莫离双手,低声道:“胭脂姑娘,今明两日,能否烦你,照料轩辕莫离。”
慕容胭脂抬头,看我:“照料莫离哥哥的事,亦是胭脂份内之事,方家姐姐何来烦请之言。”半响,又道,“方家姐姐,你这是要……”
我低头,看轩辕莫离的睡颜,比起子乾那灰白唇色,轩辕莫离的唇色,已是趋于正常,“他也便这两三日内可醒来,胭脂姑娘无需忧心。”
“莫离哥哥两三日便可醒来?是真的吗?”喜悦飞上慕容胭脂柳眉。
我点头。
“那,方家姐姐为何在这节骨眼上……”
“有些私事,须得出庄一趟。不过,你放心,后日早,我会出现在前厅。”我放了轩辕莫离的手,站起身子,瞧着清风。
清风沉默半响,终是妥协:“清风随小姐去。”
“紫宵——”极轻极轻的嗓音穿入我的耳际,我猝然回首。
一切如常。
“小姐!”清风探寻的目光看向我。
“方家姐姐!”慕容胭脂亦是一脸疑惑。
“你们,没听见什么吗?”
清风摇头。
慕容胭脂亦是摇头。
我抿唇,再瞧一眼床塌上的轩辕莫离,心里苦笑,原来,真是我幻听了。
“清风,走吧。”我深吸口气,率先走了出去。
夏夜,愈发寂寂。
嘉城西郊,上官别院。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自深墙外跃入院内,默默看向那扇透着稀薄烛火的轩窗,默立半响,足点身落,悄然入了室内。
一灯如豆,榻上之人,不曾抬头,径自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笑:“朕的儿子昭傲烈。”
蒙面之人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眸子清冷淡漠,隔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望向榻上之人。
榻上之人又笑道:“乳名,方小三。”顿了顿,极其缓慢的道,“朕与紫贵人的孩子,生于新历年头,倒也是生来沾了喜庆的孩子。”
蒙面之人闻言,清瞿的身子微微一震,旋即,不动如山,更稳的站立。
榻上之人好似心情甚好,唇畔始终擒着一抹笑痕,将婴孩小心翼翼放于榻上,慢条斯理起身,这才抬头,隔着檀木圆桌,与蒙面之人对视。
乾昭皇帝双眸含了笑意,微笑打量眼前之人:“大漠一别,倏忽两载春秋,魅王风采不减昔日。”
蒙面之人伸出手来,摘了覆面青纱,烛火明灭不定,映着蒙面之人精致亦丰神的五官,清俊双眸如寒冬星辰,是一如往昔的清冷冷漠,抱拳:“圣上亦是不差!”嗓音清冷,有礼亦淡漠。
魅王白发如雪,映得烛火惨白,乾昭皇帝心底暗自叹道,就是这般心冷如冰,一心国仇家恨的凤翔魅王,为了那个女子,满头青丝白如雪亦是不悔。情深几许,即便不言,已是昭然显露。
那样贪生怕死的女子,即便眼前这清冷男子以她为要挟乾昭大军的筹码,依然,奋不顾身,为此人挡箭。乾昭皇帝深知,此一生,他都无法忘记那时那刻,那一时,亦是身中利箭的他,心里头,扑腾的是熊熊怒火,不想承认,却是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的心里,眼前这凤翔魅王,终是来得至为重要。那一刻,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感受到凤翔魅王那一刻慌了心神,乱了手脚,排山倒海的恐惧与悲伤,只为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而留。他不愿看清,却是不得不看清,眼前这个清冷男子,亦是可以拿命,去守护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