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男子不见回头,开口,温声淡语,道:“来了?”
身后之人原是刻意使了摒息大法,自问,世间未有几人能觉察。熟料,甫自落地,蒙面人无须回头,已是发觉他的到来,微微一愕,倒也随意一笑,抱拳,诚心赞道:“少主真是好内力,属下由衷佩服。”
蒙面人语速极缓极轻:“一入深宫十余载,你倒是将摒息大法修习至上乘。”
“属下幼承祖训,未敢懈怠,自是经年不缀。”
蒙面人缓缓转身,一双俊眸,清远如黛,深邃如海:“我来,为私不为公,是有事要烦劳你,你亦是无须拘谨主从规矩。”
“属下——”闻言,那人顿了顿,转口,道,“少主尽管吩咐,暗夜自是尽力而为。”此人正是宫中一等侍卫,皇帝贴身近侍暗夜,此时,面对这一蒙面人,自称属下,态度恭敬,恪守礼仪,不敢逾礼半步。
蒙面人缓缓摘取面巾,秋阳正午,映出蒙面男子的五官,原也是好一个卓而不凡俊逸如谪仙丰神男子,星眸朗目,眉如利剑,棱角分明,厚薄适宜的唇畔淡淡抿着,英气迫人,沉稳内敛。如此男子,正是轩辕世族少主轩辕莫离是也。
那么,暗夜真实身份又是谁?正是金龙十二使者之首赤龙继承人,山庄规矩,历代金龙使者继承者从金龙家族后人中选骨骼精奇之幼童,自幼时起严加训练,历经十载光阴,十载余,闯关者,出外游历十载二十载,遇有金龙令回召,方可回庄,正式接任金龙使者一职。
“乾昭皇帝,体内之毒,可是情花蛊毒?”
暗夜点头:“正是情花蛊毒。”
“乾昭皇帝亦是自知,毒入心脉?”
“是,铁券丹书与遗诏,早已拟好。”
轩辕莫离沉思道:“倒也是铮铮铁骨男儿。”
暗夜摇头:“也只有一人,能让皇上如斯肯舍了性命相救。”
“情花蛊毒不会要了他的命,是血毒,他体内深含血毒。”
“血毒!?”暗夜微愕,自知,少主所言,自是不假,更是讷讷,“是谁?竟是在属下眼下,神不知,鬼不觉……”
“三年前,边关大漠,乾昭皇帝身中一箭,可有此事?”
暗夜点头,旋即,面色大白:“是……前朝亦魅那一箭所为?”想起一事,暗夜更是面色惨白,“少主,那时,还有一人,亦是中箭,那就是紫贵人……皇上他,所中情花蛊毒,原也是以身为紫贵人解蛊毒……天哪,这……难道,是亦魅旧臣心怀不甘,报复所为?”
轩辕莫离摇头:“那两支箭矢,正是亦魅人所射,箭上血毒,与那情花蛊毒,却是一人所为,与亦魅无关。”
暗夜大为不解:“谁?”
“那人自会在该出现之时现身。”
“那,少主此次前来,是……”暗夜顿了顿,还是道,“因为,紫贵人吗?她,已是离宫。”
“她还会回宫。”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寻她,然后,发现,她的生活中,有太多需要面对的问题,也只有圆了她心底所愿,她,也才能真正安心随他离开这深宫吧?
“还会回宫?”暗夜摇头,“不会的,紫贵人不会再回宫的。因为,皇上以两个孩子要挟紫贵人,逼紫贵人离宫,离皇上愈远愈好。”
“乾昭皇帝的毒,是为救她而中,她那样的女子,又岂会袖手旁观?既是铁了心回宫面对,又岂是乾昭皇帝几句威胁,便能逼她就范?”轩辕莫离淡笑,“暗夜,如若我不曾料错,今晚的皇宫,必将天翻地覆。”
“少主的意思是,紫贵人要……”暗夜生生噎回到口的两个字,那便是——逼宫,“不,不会的,紫贵人不过一介弱质女子。”
“只要她想做,她自会做到。”但是,他不会让她冒险,所有的事,所有的问题,他来为她处理,“而我,此来,是要你,带我去见乾昭皇帝,在她回宫之前。”
“好,少主请稍待,暗夜这就去准备。”暗夜知晓这位少主厉害,何况,虽是真实身份为赤龙使者接班人,这十载深宫春秋,待乾昭皇帝,倒也是恪尽职守,何尝愿意看到皇上不过而立之年,便是撒手人寰。
祭天大典在中午时分结束,群臣相继离去。
上官右相得皇上吩咐,陪太子殿下回安景苑。抄手长廊,憋屈了一上午的七郎盯着小三,满是惊奇又惊讶,反反复复道:“干爹,这也太神奇了,才这么个小不点,竟然是能走能言……”
小小的人儿,停下脚步,回身,仰头,皱眉,一字一句道:“小马舅,我不是小不点,我是当今太子,不可无礼。”
七郎身子晃了晃,忙伸手撑住柱子,才不至于跌倒,半响,回神,大呼:“谁是小马舅了?要喊小舅才对。”
小小人儿,颇有乃父风度,鼻子发出一声冷哼,转身,步子虽小,倒是一板一眼,稳稳朝前走,直是看得上官右相与七郎瞪眼。半响,才回神来,自是喜不自胜,紧着步子跟上去。
上官右相想起什么,问:“殿下,你母妃现今可是住在安景苑?”
“母妃离宫了。”
“离宫?”上官右相与七郎相识,疑道,“要入宫的是她,一声不响离宫的,怎又是她?这孩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父皇不肯封母妃为后,赶母妃离宫。”
“为何?”上官右相眉心微皱。
烈儿耸耸肩:“父皇有我便觉足够。”真相自然是不能说的,否则,他父皇可真是性命垂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