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喃喃的嗓音,不复寻常沉稳与威仪,如哄着年幼女儿入睡的父亲:“紫宵,你要乖,听姨娘的话,好好的躺着,等为夫来接你回家。紫宵,你一定要乖,知道吗?很快的,为夫就会来接你,然后,陪着你,游侠江湖,走遍天下……你不是日日吵着、闹着,要走遍天下、吃遍天下吗?这一次,只要你乖乖的,等着为夫来接你,为夫一定答应你……紫宵,要乖,知道吗?”
缓缓低下俊颜,贴着昏睡女子苍白的容颜,深邃双眸微闭,闪去太多担忧与恐惧,再抬首时,还是那个天下武林人士面前,荣辱不惊、深沉若海的卓然如仙一般的男子。
“师父,药引,我已命金龙十二使者去寻,我带她来,因这千年云床与谷内气候,辅以师父精湛医术,纵然伤重入骨,亦是能保她不受累不受疼。”
萧若水心里微叹口气,她的伤,他是最为清楚的。
“离儿,十大药引,哪一个不是绝世珍品,即便是其中一样药引,亦是足够江湖人士穷尽一生之力寻之而不得。你又如何能够,于这……”萧若水侧眉,望向云床上昏睡的女子,终是无法忍心,说出后半句。
“开春前,十大药引,定是寻齐。”轩辕莫离回头,看了又看云床上的女子,“开春那一日,我定是会带了十大药引前来。这个冬季,徒儿将她,托付给师父了!”
萧若水猛然抬首,因为惊讶,向来冷凝的眸子抹上一层惊:“离儿,你是不是疯了?十大药引,不过一个冬季,你便是能寻来?离儿,你……”
轩辕莫离不再看云床上昏睡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出云阁。
紫宵,自这一时这一刻,为夫的命与你同在,每一时每一刻,对于为夫,都是那么的重要,所以,你也要好好的与伤病抗争,与时间对抗,等着开春时节,为夫前来接你。
紫宵,请记住,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师父,离儿这一辈子,从不曾做过疯狂失去理智的事情,这一次,亦然!”
“师父,她的伤,别让清风知道,清风的担忧,那将是她最不乐意见到的事。”
“师父,徒儿将此生,最为珍贵的宝贝,托付于您。”
清浅传音,丝丝飘入萧若水耳际时,轩辕莫离已然策马奔驰在南归的雪中。
萧若水默然长立云阁廊檐下。
离儿,寻药之路,你擅自珍重,你要保护的人,姨娘为你护着。因为,于姨娘而言,你更是姨娘这一辈子,唯一的珍贵啊!
远处,是清香园。
红衣女子双手托腮,怔怔盯着那紧闭的阁门,俏丽容颜丛生烦愁。
嫂嫂究竟是怎么了?云阁那边,还好吧?如果,清风知道了,嫂嫂来了,又是好像重病的样子,清风会怎么样?会不会,不顾一切,冲进云阁,去看嫂嫂,还是,不顾一切,冲出谷外,去找哥哥理论?责怪哥哥,怎是如此轻忽,怎是能够让嫂嫂受伤……
红衣女子想着想着,眉心拧成了深深的一团结,她原是敬佩这个嫂嫂的,也是喜欢这个嫂嫂的,只是,因为清风,对嫂嫂,总也是心底免不得的抱怨,甚至是,那么的一些嫉妒吧。嫉妒嫂嫂不管在哪里,总也是清风心中唯一的小姐;也嫉妒那年的乾昭京城客栈,嫂嫂因为清风,那么的不管不顾,杀死了魅王的弟弟凤帝,自此,魅王远离不见踪影,自此,清风的心上,如何能够忘记嫂嫂?而她轩辕琉璃,如何能有插足之地?
如果,那年,她轩辕琉璃,因为清风死在凤帝手里,那么,清风的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么的一点点,会记得她轩辕琉璃呢?
轩辕琉璃眉心深锁,愈想愈是百感交集,愈是心酸难忍。
阁门,缓缓打开,那门内阴影处的男子,渐渐的现在娇媚的日头下,素袍长身,墨发修眉,瞧清树下的红衣女子,眉心微扬,温温的笑,道:“琉璃,是谁惹你了?这皱鼻子挑眉头的……”
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现在,陪在清风身边的,是她轩辕琉璃,不是吗?
嫂嫂的身边,始终有哥哥陪着,不是吗?
现在,清风已是看着她,会温温的笑,喊她——琉璃,不是吗?
总有一日,清风的眼里,会更多的,是她轩辕琉璃的影子,不是吗?两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
只要她轩辕琉璃陪在清风身边,水滴终是石穿,铁棒终究磨成针,不是吗?
如斯一想,轩辕琉璃复又笑了起来,跳将着,拉着清风的手臂,笑嚷道:“清风,你不知道,我都无聊死了,姨娘又不肯我去扰了你静修……这下子好了,清风,你陪我去后谷打猎吧,好不好?好不好嘛?”后谷彻底远离云阁,只要没有人告诉清风关于嫂嫂的事情,清风自是不知嫂嫂已在谷内之事。
清风依然是温温的笑,是从何时起,这个正义有余,温雅不足的男子,总也是习惯轻扬眉心,淡淡的笑,温温的暖,晕散在眼眸四处。
是从那一年,那个女子与清风,在药王谷离别时,那个女子,笑说:“清风,别皱眉,我喜欢你笑,你一笑,不管山长水远,我都能感受得到你的好心情,如此,我便是不为你担心了。”
是不想那个女子担心,所以,开始学着温温的笑,渐渐的,便是习惯了这般的笑,无时无刻。
清风笑着,不着痕迹的,束手向后。
琉璃看着空空的手心,灿烂的笑容有刹那的凝滞。知道自己不该去比较,还是忍不住的要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