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慢慢的送来撅住阿碧的双手,缓缓转身,入了雨中,走了那么远,阿碧依然能听见他的喃喃之音,带着笑,却是笑得让人心酸:“我一定是疯了,怎会是小姐呢?我真的是疯了,真的是该死,怎会想到是小姐呢?小姐福大命大,是福寿双全之人……”
单纯的阿碧,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嗓音,对着雨幕中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道:“风少侠,是少夫人,少夫人就在云阁,真的是少夫人——”
少女轻脆的哽咽声,在滂沱大雨中,如鲜明的沟壑,划开雨线,直直的,窜入清风的耳膜,一声又一声:“是少夫人……真的是少夫人……少夫人就在云阁……是少夫人……”
修长的身姿,在大雨中,缓缓停滞,只是瞬间,已然沧海桑田。
仿若经过了漫长的世纪流转,清风转身,隔着雨幕,双眸渐渐浮现温温的笑,慢慢启唇,嗓音是那样的温雅与淡然,问泪水满面的少女:“谁是少夫人?”
阿碧愕然,看着眼前男子倏然温雅的笑容,是谷中两年多,惯看的表情,只是,这一刻,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因为不合时宜,是那么的显得惊心动魄与忐忑难安。
是因为,过于震惊,所以,选择不信吗?
“少夫人,就是少主的夫人……”阿碧噎了噎唾沫,一口气道,“是……是风少侠的小姐。”
“不,你错了。”面前的男子,雨水打湿如墨长发,笑容在雨中那样的明灭难定,显得如梦似幻,笑道,“我的小姐,不是哪家少主的夫人,我的小姐,是乾昭朝的娘娘,是紫贵人。你可以喊她一声娘娘,也可以称呼她一声贵人,但是,她不是少夫人。”
“好了,我回清香园去,琉璃还等着我拿了草药回去给她研究药性呢。”男子径自说着,转身,沿着雨滴水涨的药河,走回清香园。
“这……这人……究竟是怎么了?”阿碧取了帕子,擦拭去鬓角泪痕,满面不解。
转念,想起什么,忙飞身入雨幕中,直奔云阁而去。
琉璃早已焦急等在清香园廊檐下,乍见清风一身雨湿出现在拱门处,忙擎了伞,紧步跑过去,将伞遮在清风头上,急声道:“你身子还未全好,功力亦尚在恢复期,怎可淋雨?你这不是不要命吗你?”
清风好似不曾听见,只是一步一步,朝前走。
“这雨,也下得及其蹊跷,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兆头……”琉璃兀自嘀咕着,半响,停住所有的话音,微仰头,看向清风,没有日益熟悉的温温笑意,没有曾经的凛然正义,有的,是那么无波无绪。
清风径自跨步,踏入廊檐下,推开阁门,进了室内。
琉璃怔怔低头,看着清风鞋底留下的一窜又一窜水印。许久,伞顺着手,滑落于风雨中,眼望阁门,低声道:“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的伤……”
话未说完,阁门悄声打开,清风手执剑刃,是当初来谷里时的一身行装。
“你……你是要出谷为大嫂报仇吗?”琉璃的泪水,潸然而落。
明知道的,只要是关于他的小姐,这个男子,可以弃天地于不顾。
但是,他的身子啊,他的伤,还未痊愈,他的功力,尚未恢复,如何能够出谷,如何能够去面对强敌?
“你别走,我去央求姨娘,请姨娘允许,你陪在大嫂身边,大嫂就在云阁,只要你别走,别出谷去。”这一刻,那样骄横的轩辕山庄小姐,流泪央求,“清风,我求你,你别走。你的小姐就在谷里,就在云阁,你不是说过,你的小姐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吗?她就在谷里,你不是应该陪着她,守着她吗?”
什么自尊,什么嫉妒,她再也顾不得,只要他不出谷,只要他不去报仇,只要他无恙,他陪在谁的身边,他的心里始终装着谁,已然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清风,我求你,你别出去。”
清风低头,看着眼前那肆无忌惮流泪的女子,心底,划过深深的叹息,伸手过去,将女子拉进廊檐下,指腹一寸一寸的,为女子擦拭去颊上泪水与雨水。
认识他,有多少年了?陪着他,在这谷里,两年多的日夜相对,他从不曾,从不曾,如今日这般,温温的伸过手来,触摸她的肌肤纹理。
但是,这一刻,在这一刻,他竟是主动的拉住了她,为她,擦拭那些的泪痕与雨滴:“清……清风……”
她只觉,这一刻,那么的不真实,虚幻到,犹如一场镜花水月。
他温温的笑:“琉璃,别为我哭,不值得的。”
“清风,你还是怨我吗?怨我,瞒了你大嫂的伤?清风,你骂我打我都行,可是,你不理我……”琉璃紧紧揪住清风的袖袍,是那样的惶恐,是那样的害怕,只是一松手,从此,重遇未有期。
清风摇头,仰首,望向灰蒙天际:“是她不想让我知道,那么,就当是,我真是不知情,我只知道,她在嘉城,快快乐乐的,做着她的山庄少夫人。”
琉璃呜咽:“那你,还是要走吗?”
“是,我必须得走。”为了她的安心,他可以不留在她的身边,但是,他不能坐视她的伤而不顾。
“那你,要去哪里?大嫂的事,有大哥,有整个武林,清风,你别傻了,多你一个,又能怎样?……”看着那决然走入雨中的身影,琉璃狂吼出声,“清风,没用的,你现今,不比从前,纵使比得了从前的好身手,也只是一个人罢了,无权无势,大嫂的事,无须你来强出头,你纵使想要强出头,也只是以卵击石。不管是大哥,还是思竹、小三……他们哪个不比你强?大嫂的事,自有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