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貌秀丽的少年,脸色却十分的苍白,看不到丝毫血色。卷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打下淡淡的阴影,愈发显得他的沉静。
少年的呼吸,似有还无,看似睡着的他,更像是要永远沉睡——
“吱呀”门开合的声音,冷风无情地灌入,吹动珠帘,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门被飞快地掩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慢慢融入灯光里,轻步进来,小心翼翼地拨开珠帘。走近床铺。轻轻地坐在床边。
“小哥哥,你怎么还不醒呀?”低低软软的嗓音,满是担忧和无奈。
星天雪伸出手,轻轻拨了拨少年有些凌乱的发,轻轻叹了声。
那日,小哥哥背着她偷偷出去,最后却是满身伤地被墨邪哥哥带回来。那时,她被吓傻了,直到小哥哥被扶进卧室。她才反应过来,哇地哭着尾随进去。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那样可怕的伤,吓到了未曾经历过风雨的她。
在妙手神医的医治下,小哥哥虽然有幸留住一命,却一直没有醒过来。而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哥哥究竟是被什么人伤成这样,无论是墨邪哥哥还是二哥哥,任她怎番苦求耍泼,都闭口不答。那个谜,也便一直哽在她心里。
小哥哥,还要睡多久才肯醒?
星天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门被大力推开,她吓了一跳。“谁?”
听得急迫的脚步走进来,星天雪忙地站起身,欲往外看个究竟。到底是谁这么没规矩?
“叮叮当当”的珠帘碰撞声,来人已到了室内。星天雪定眼一看,不由愣住——
“你是——”
她话还没说完,楚晓寒已挤开她,到了床边。星天雪被她的无礼的态度激怒,以为她要对小哥哥不利,瞬间抽出了挂在腰间的精致小短剑朝楚晓寒后背刺去。剑被人稳稳地握住,动弹不得。
星天雪扭头一看,不由睁大眼睛,“二哥哥?”
星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说道,“小雪先出去。”
呆愣的星天雪这才反应过来,不满地撅起嘴,“为什么?该走的是哪个疯女人!”说着,回头一指楚晓寒。
闻言,星岚脸一沉,“出去!”
星天雪从未见过他如此吓人的一面,不由怔了下,随即躲了跺脚,冷哼一声不甘地飞快出了房间。
“小直?”楚晓寒颤抖地叫出熟悉的名字,低头专注地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孔,泪水如短线的珠子,一颗颗打在少年光洁的脸上……
许久,楚晓寒颤抖的手指才敢触摸少年的脸,真实的触感让她心口哽得厉害。原来星岚果真没有骗她……真的是小直……小止的尸身早被她火化了,若不然,她可能会怀疑此人是小止……毕竟,在一场场阴谋当中,死而复生的人太多了……
真的、是小直……她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再见的人,她前世里唯一的亲人!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欢悦以及经受种种的苦痛悲戚,此刻全化作洁净的泪水,扫过楚晓寒同样苍白的脸。
星岚站在身后,看着一切。有些心疼,有些担忧。不知道,他以小直将她带离勿离身边,是错是对?
这一刻,他的眼中有着些微迷茫……不忍心看见她的泪,星岚默然地转身出了房间。
远处,烽火尽漫,厮杀之声如雷,震撼天地。
月惜白坐于马上,举目望向都城,面色沉冷。霜雪般冷酷的东西在他眼中涌动。
他是坐于帐中的王,而前方,是为他流血牺牲的将士。他的心,在揪痛。都是他揽月子民呀——
他痛楚地合上眼,看见刀光剑影,火光晃动间,一张张鲜活的脸在血色里消散。他真想即刻下令不要再战。可是,他不能。
为月氏的江山,为了百姓今后的更久远的太平,他不能妇人之仁,更不能心慈手软!
月惜白蓦地睁开眼,眼中悲痛之色已被嗜血的冰冷覆盖。他拔出腰间的宝剑,慢慢地举起,冷冷地凝视,唇齿间迸出一个字:“杀!”
空旷的大厅,到处挂满白矾,冰冷而凄清。
风自窗子掠进,始终在大厅内盘旋,带不走一丝悲戚。
上设灵堂,牌位下,棺椁前,跪着一人。
他低垂着头,乌墨的头发披散,形成的阴影覆盖了他的神情,黑袍下,微弓起的脊背僵硬而寂寞,背上娇艳的蔷薇花,此刻却如妖魔,要将他吞噬。
他很安静,身形纹丝不动,仿佛凝固的悲伤姿势,固执封闭起所有地忧伤,独自品尝。
厅门外,蹒跚走进来一个驼背的老仆,走到跪着的少年身后,慈祥的眉目间凝着悲悯,许久,他摇摇头,轻叹一声。开口打破少年静谧的哀伤,“少主,您已经跪了三日了。这三天来,您滴水未进,尊上泉下有知也不得安宁啊!”
人死不能复生……眼下,顺王已领军攻到城外,眼看着萧家先祖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要毁于一旦,少主若再这般不振作,萧家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想到此,老者更是忧心,长叹一声。见少年依旧纹丝未动,仿佛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不由失望地摇头连连叹息着离开了大厅。
当老者蹒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直跪立不动的少年忽然抬起头,苍白冷寂的脸上,一双黑眸,迸出锐利而冰冷的光芒。
霍地起身,纵使膝盖僵硬麻木,少年却不以为意,他俯身拾起一直躺在冰冷地板上的宝剑,抽出来,伸出自己的左掌,目光注视着前方的灵位,灼灼发亮,随即十分利落地在左掌心划下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