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姹紫嫣红开遍,如火如荼,一片锦绣繁华。姁姁朝阳,暖暖漫洒,大好天光点绕,一片绢丽美好。
“陛下,奴婢不敢。”颤抖的嗓音带着一丝哀求透过层层叠叠的繁花。
“有何不敢!”一声沉喝出自楚晓寒之口,只见她坐于特制的轮椅之上,面色沉凛,目光湛湛逼视着俯跪脚下的小柏。
“违抗圣命乃死罪一条,你若不遵办,朕绝不宽饶!”楚晓寒厉声喝道,小柏的身子一抖,沉默了下,低头颤声道:“奴婢遵命。”
说在,抖索着抬起惊惶的小脸,眼中晶莹闪动,想是被楚晓寒吓得不轻。
“你、无须害怕。”楚晓寒心中微软,语气也缓和下来,“只要按照朕的吩咐做便可以,无须顾忌。”
“起来罢。”
“奴婢还是跪着罢。”小柏低言,楚晓寒知她心中难安,也不再勉强。
小柏深吸了吸气,强自镇定心神,这才自袖口处拈下别着的绣花针。针细而锐,映着阳光,银光流动,楚晓寒望着那针,不由揪心,一时间思绪翻腾。
三日,整整三日过去,虽每日服用星岚亲手煎熬的药,但她的身体麻木依旧,没有丝毫起色。每日,在希冀中醒来,自失落中睡去。那样动无可动,一切假以他人之手的无助,让她茫然无措,然在人前却得佯装若无其事,更令她备受煎熬。明明痛到极致,却要装作云淡风轻,故作坚强堪比刺向自己的刀剑,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陛下,奴婢要开始了。”小柏颤抖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楚晓寒用力地点头,“开始吧。”
小柏咬着唇,一手拉近楚晓寒搁在轮椅把的右手,垂下眼睫,凝神专注,拈着绣花针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扎进楚晓寒尾指的指甲缝里。
旋即抬眼,小心地观察着楚晓寒的面色,见她面无表情,这才又大胆地将绣花针刺进一分。
楚晓寒仍是面无表情,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小柏狠狠一咬,唇色顿时殷红,那针便用力几分,刺进楚晓寒的另一个指甲里。
锥心刺骨之痛让楚晓寒的紧绷的神色起了一丝松动,额上冷汗涔涔,她却要紧牙关不动声色,隐忍着。
直到小柏的绣花针狠狠刺进大拇指的指甲缝里,巨大的疼痛令得楚晓寒轻哼出声,豆大的冷汗滴落,而拇指蓦地一阵痉挛,竟是微微动了下。
“陛下!”小柏顿时尖声叫起来,“有反应了!”
楚晓寒心头震荡,忍着剧痛,咬牙道:“再来!”
小柏咬了咬唇,这回竟是使了十分的力道狠狠一扎。
“啊——”锥心噬骨的疼痛,楚晓寒痛出了眼泪,小柏被她的尖叫惊得一跳,手下一颤竟硬声声扎破她的手指头,鲜艳的血珠瞬间沁出。
小柏吓得了愣了下,回神过来,手中的绣花针掉落,惊忙地磕头求饶。
剧烈的痛楚连带着蔓延至其他手指,竟都随着大拇指跳动了下。疼痛锥心噬骨,然楚晓寒却止不住仰面而笑,疼痛和着喜悦的泪染尽发鬓。
果然不愧十指连心,极端疼痛之下,那麻木多日的手指终于有了反应。虽然只是稍动了下,可至少,她再次拥有了感知的能力……
心血在沸腾,情绪却是悲喜交加,酸痛难当。
小柏见她仰面且喜且悲,忽笑忽泣的摸样,顿时别吓得傻了,陛下,莫不是疯癫了?
忽而,眼前光线顿暗,一片阴影覆盖而来,楚晓寒睁开迷离的眼,透过眼泪,看向那飘渺难却的身影。
白衣冉冉,衣袂飘举,恍若乘风归去的身姿,永远模糊而无法看清。然,奇异地,此时此刻,楚晓寒却看得分外真切,那镌刻在心底的身影。皓若霜雪的脸上,淡淡眉目间,是清晰可见的疼惜和怜爱,顺着天光静然蔓延的温柔,噬骨。
小柏早已退去。静美春光里,惟有她与他。
流光暗抛,楚晓寒眨动朦胧的泪眼,只见他慢慢俯下身,握住自己的右手,含住拇指上的血花。
温润的触感夹着一股强暖的电流窜进心底,莫名地悸动那颗冰冷的心,柔和了楚晓寒迷离的眼神。
“痛,便哭出来。”随着柔软如絮声音,楚晓寒被拥入一个几分熟悉的怀。
泪肆无忌惮,染尽他的白衣。楚晓寒心底埋藏的悲愁怨恨顷刻全然崩塌,低低抽泣转瞬成为失声大哭,哭得昏天黑地,哭得畅快淋漓。
多久,没有哭过了?一直以为,眼泪会让人软弱,直至今天才知道,原来,可以流泪可以痛哭也是种幸福……
夜色四合,风潮暗涌,月冷西窗。
楚晓寒木然地坐在轮椅上,临窗,对月,目光微仰,几分迷离几分茫然。心思随着夜风黯然涌动。
想不到,坚强、冷情如她楚晓寒,竟然有一日倒在一个男人怀里失声痛哭,泪如雨落。即使凄惨如那夜,她也未留过一滴泪,之后的喋血生涯,更是让她冷酷到极点,就是再痛也只隐埋心底,从未哼过一声,更遑论哭泣。想不到累积多年的坚硬外壳,却轻易让萧浣曦给捅破,这究竟是为何?莫非……
“姐姐,该喝药咯——”若止轻快的声音打破楚晓寒的凝思,她侧首,若止已笑着端着药碗到她面前,“姐姐,喝药咯,蜜饯也准备好了!”
楚晓寒目光略低,果然见他另一手上抓着包蜜饯,心底散开淡淡的暖,不由地露出融暖的笑意。“小柏那丫头可是偷懒去了?竟然让你端药,仔细烫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