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已经听到了那句话,身子微微一顿,却依旧离开了。
他痛苦的一掌打在最近的梅树上,花,残了一地,树上晶莹的雪也飞下,打在脸上,是钝钝的痛,是无言的伤。
已经分不清是雪化了的水还是泪水的不明液体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滑落,充满了绝望的孤寂,今夜的白雪照沟渠,是他满心满心的悔恨,残红如泪,是他全部力气书写的爱,爱她!
是他错了,错把妹妹当姐姐,错把一切仇恨算计在她的身上,却没想到,他对她滋生了爱情,却生生用怒气和诡计酿成了苦酒——分离。
这一生,真的就这么擦肩而过,从此相见不相认吗?他悲哀地想,冬天真的好冷啊,可是,不是说,冬天到了,春天就不远了吗?可是,哪有春天的影子啊。
夜,如墨泼一般浓重。
一双蔻丹素手轻轻抚上冷君胤的太阳穴,力道不大,却很舒缓,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味,寝殿里凝神息痛的安神香淡淡的弥漫开了,芬芳里带着些微辛的味道。
“皇上,臣妾恳请您三思,收回成命。”皇后说的恳切,眼眸里带了浓浓的关切,光华动人。
“皇后不必多说了,你退下吧。”冷君胤疲惫地挥挥手,屋子的暖炉里,不时有噼啪柴碎裂的声响,暖意融融,熏人欲睡,刚刚才从外面回来,此刻的他,浑身疲惫的好像是打了一场硬战,只想着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面对明天的困难。
“皇上,臣妾知道您担心妹妹,可是,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您可是皇上啊,祖宗的江山重担可都在你肩上啊,而且,您这些日子的失血,现在身体也很虚弱,怎能去……”她眸中带着浓浓的不赞同,声音也有了一丝焦急。
“好了,朕心意已决,皇后多说无益,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不能保护的话,朕还有何德何能守护这万里江山呢,这件事到此为止,皇后也不要对宝儿提起。”冷君胤一双凤眸光芒大绽,声音不大,其中隐含的霸气却不容置疑,当下堵得皇后无法开口,只得行了宫礼退下。
冷君胤看到皇后离开,眸中的霸气已经完全消散,他苦笑了下,看着那微黄的火苗,眼中幽黑近墨,放佛吸去了昏暗室内所有的光亮,如此说的冠冕堂皇,让皇后也无功而返,这一次,自己一意孤行也好,真的是说的那样也好,如今,他能为宝儿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如何还能让别人代劳呢,闭上眼,不再多想,沉沉睡去。
皇后屏退了周围的宫女,一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如画的眉眼掩映在宫灯背面的阴影中,幽幽沉沉的,一抹担忧更见浓重,夜风微扬,更漏声远远传来,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蘅儿。”温润的嗓音在她身边响起,一直暖到了她的心底,带着他气息的披风已经结结实实把她包裹起来。
“禹。”看到他漆黑的眸,带着以往温柔的笑意,皇后那副冷静的面容已然褪去,无助地看着他:“怎么办,我劝不动他,明知道他这样是置自己于不顾,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这样怎么对得起先王和家族的嘱咐。”
皇后说着,有些委屈,有些慌乱,她的心底强烈的不安让她觉得想要有什么事发生一般,只是,却仍旧阻止不了冷君胤,无力感在这一刻沉沉压迫着她,有透明的液体因为太过激动而飞溅出来,落在她的披风上,如鲛泪般滚落。
“蘅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所以,不要再自责了,他是皇帝,他不听也没有办法啊。”君禹温柔地开口,心中汹涌的是沉甸甸的怜惜,就因为蘅儿很聪明很稳重,所有先帝棒打鸳鸯也要让她进宫,这些重担子就让她一个女子挑起来,外人看到她的是母仪天下,雍容华贵,可是,不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也会累,也会软弱,也不愿意要这通天的富贵啊。
“禹,我害怕,如果皇上有什么事,冷朝要怎么办啊,禹。”她一声声说着,那样的悲伤凝重,水晶般漂亮的眸子就这么盈盈看着她。
“蘅儿,你居然……你说的,我都会照做的,放心吧。”她仰首的姿势如兰花盛放,令他有微微的失神,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已经让她了解到她心中的所想,他居然要他去帮他,暗中保护他,只是,他能拒绝吗?
“早点回去吧,我先下去准备了。”君禹丢下这句话,人就已经失去了踪迹。
皇后捂住脸,有滚烫的泪从指缝间缓缓流下,君禹一定伤透了心,可是,她没有办法啊,她已经在这个位置了。她抹了把泪,往自己的宫殿走去,就是禹对她再失望在心疼,却还是不忘叮嘱她关心她,为何他们要处在这般境地,禹,禹,禹,如果有来生,我不要再做什么千金大小姐,我们都做普普通通的人,男耕女织,幸福地在一起。
从那天回来,冷君胤就再也没有来乾坤宫了,这样也好,白薇看着外面初晴的天气,浓密的睫毛像小梳子一般在眸中落下阴影,有些微的失神。
“小姐,皇后刚刚派人来说今天有贵客来访,问你要不要出席。”梨笑抱着几枝刚剪下来的梅花,一边利索地换下瓶子里已经有了败相的花,一边转头问白薇。
“你就说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白薇摇摇头,那样的宴会,和她格格不入,更何况,冷君胤也在那里,两个人见面,岂不尴尬。她说着拿了本书,懒洋洋地靠在榻上休息。
“是,小姐。”梨笑乖巧地点头,在退出去的那一刻,对白薇道:“小姐,您的琴我已经照你的要求摆好了。”